日暮西斜,她才稍稍缓过神来,抬起头,正迎上窗边那二人一瞬不瞬的目光。
无尽说,他们会很乖很听话,的确,从她将他们牵回屋,让他们站在这,数个时辰下来,他们就没有动过分毫。
甚至连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变过,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她。
夕阳的暖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望着芳淮的脸,他似是在笑,可那笑容,却是冰冷的,仿佛那双眼中,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一直渴盼自己的父君母后能回来,可她努力回想,记忆中的父君,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翻开母亲的手掌,非常干净,没有一道疤痕,也没有厚茧。
芳淮的手也是这样。
崭新的父君和母后,是无尽赠与她的礼物。
真是用心良苦啊……
她忽地笑出了声,一片岑寂里,格外的落寞。
她不停地笑着,好像这么多年的怨恨和不甘,都成了笑料。
笑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悲哀。
执明正如传音中所说,当日便回到了九嶷山。
敖洵站在门外等他,远远的,便迎了上来。
“执明,你去哪了?”
他手里提着灯,山巅的风吹起鬓边的长发,一双鹿眸莹亮如水。
执明顿住,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张冰冷漠然的脸,想到了这八年来取血制药,忽然就难受得厉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敖洵本就心思纤细,见他如此,不由无措:“我……做错什么了?”
“没有。”他平静地否认,揉了揉发紧的眉心,“我只是有些累了,别多想……”
闻言,敖洵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受伤了?这几日无尽来问过你的去向,便是急着出门办事也得同我说一声啊。”
执明一怔:“……无尽来过了?”
敖洵点了点头。
“你如何同他说的?”
“我说你许是有要事在身,没有多言,下回可不许如此了。”敖洵叹了口气,“眼下局势瞬息万变,你须得沉住气才是。”
“好……”执明笑了下,看了他一眼,“除此之外,他可还有同你说过什么?”
敖洵稍加犹豫,舒了口气:“罢了,此事无需瞒你,无尽让我去见魔尊。”
“见魔尊?”他立时想起那日在无相之地听到的谈话,不露声色地向他确认,“他让你去见魔尊做什么?是为了元神的事?”
敖洵点头,“听说两日前,魔尊重黎不知何故与陵光上神起了争执,独自离开了朝云城,这是个好机会。”
“你心甘情愿帮他?”执明暗暗收紧了拳,看着他的眼睛。
敖洵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一时愕然:“你……你帮他,所以我也帮他,不可以吗?”
他微微蹙眉:“你没想过其他?”
敖洵倏忽一僵,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眸:“我能想什么其他?你若是不喜我帮他,我下回回绝便是……”
执明静静看了他半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想帮我才站在了这边,如今有家不能回,我怎会质疑你?”
闻言,敖洵心头一颤,也松了口气,满面笑意地望向他:“你信我就好。在外奔波这几天累了吧,早些回屋歇着吧,瞧你一脸瞌睡。”
说着,便将他拉回了寝居。
说累的是他,但躺下后最先睡着的却是敖洵。
他躺在他臂弯里,睡得十分安稳,毫无防备。
执明看着这张脸,就觉得血液逆涌而上,懊悔与恨意接踵而至,他听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震颤,手不知不觉已经捏住了那纤细的脖颈。
杀意涌起又被按捺下去。
不成。
他想要的是敖洵体内的一魂一魄,现在杀了他,说不定魂魄无法剥离,还会惹来无尽的怀疑。
若是无尽发现他已经认出了真正的东华,后果不堪设想。
在恨意与理智间几番挣扎,他终还是收回了夺命的手,选择了忍耐。
恶咒
抵达白辛城那日,时值立夏,入暑的天,却刮着西北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