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殿散后,天已将晚,陵光捏着那本册子,反复琢磨里头的话,走走停停,待回到云渺宫,天已经黑了。
一抬头,不出所料的一片灯火通明,她无奈地笑了笑,跨过了门槛。
“你是嫌我这灯烛太多可劲儿烧么?”
正在灯下摆盘的人回过头来,辉光烛色里,仿佛在熠熠生辉。
陵光本是随口调笑一句,却生生愣在了这一刻。
夜如昼明,热汤热菜,他站在那,像是梦一样不太真实。
她忽然想起之前霓旌给他出的那个馊主意。
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师尊!”重黎一瞧见她,眼睛就亮了几分,满脸笑容跑来的时候,有些傻憨憨的。
“今日你一直在这?”
“回了一趟崇吾宫,将那边安排妥当了才放心过来,也就早了一个时辰,先做了几道菜,等师尊回来一起吃。”
闻言,陵光朝那桌上看去,家常的四菜一汤,全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东西。
“潮汐殿中,司幽说你不打算过来,我还以为你今晚会留在崇吾宫那边。”
重黎拉着她过去坐下,先给她盛了一碗鱼汤。
“那不能,成了亲的人如何能睡在外头,还是要早些回家的。”他说得忒理直气壮,陵光都险些没反应过来。
看了看四周,忽地一笑。
也是,这座云渺宫从今往后,不会再是一座冷清清的神殿了。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好似万千寒水遇春归,都融开了,化在了暖阳里,胸腔肺腑都被盛满了揉碎的欢喜。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感受。
她伸出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你坐过来。”
重黎这会儿都快把她面前的碗堆满了,听到她的话,虽有些困惑,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师尊……”
话音未落身旁的人忽然靠了下来,枕在他肩上,轻轻舒了一口气。
重黎吃了一惊,怔忡地低下头:“……突然间怎么了?”
“没什么。”她闭着眼,顺势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轻轻地捏住了,“大概是……有些想念你。”
“我……只是回了一趟崇吾宫。”重黎心头咯噔了下,有些难以置信。
“我知道。”她微微点了点头,坐了起来,“今日司幽过来,同我说起了江疑神君的手记,你可有听说过?”
“江疑神君?”如今一提起这个名字,他就想起她说过的“倾慕之意”,虽说人都死了这么多年,还是莫名觉着膈应,“我去过几次符惕山,没有见过什么手记。”
他反握住她的手,多少有点不高兴,但不至于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嗯,明日一早,你跟我还有司幽,一同去趟符惕山,这本手记不全,应当还有下半册,说不定能借此找到血藤的根源所在。”
她瞧着这一桌的菜,想到他忙活了一圈,虽没什么胃口,还是打起精神来喝了碗汤,每道菜也都尝了一遍。
“怎么样?”重黎有些忐忑。
他自己五感在衰退,已经没了味觉,故而这些菜都是凭着以往的经验放的佐料,卖相是还可以,但味道如何,他就不知了。
陵光看了他一眼,她最不擅撒谎,只消一犹豫,他便知道她的意思了。
“……我下回,还是不做了。”他尴尬地笑了笑,默默撤去了这些碗筷,怕她担心,回头又补上一句,“待五感恢复,再想想做些什么好吃的。”
只是这一等,不知要多久。
无尽的元神在他体内封存一天,他的五感便会逐日衰弱,今日被刀子割伤,竟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出血了,而这种情况只会与日俱增。
他思来想去,先拿走了她手里的汤。
“……你干什么?”陵光看着瞬间就空了的手,诧异地盯着他,“我喝个汤你还抢?”
重黎被问得一怔:“我撤下去换些,换些点心来……”
他方才甚至动了立刻连桌子一起清走的心思。
陵光眉头一皱,将半碗鱼汤收了回来:“换什么点心,我又没说不吃了。”
重黎有些发懵:“这些饭菜不是说不好吃吗……?”
“谁说的?你说的?”陵光好笑地看着他,“反正我没说过。”
师尊我能亲你一下吗
她咽下嘴里一口汤,扯了扯他的衣袖:“老实说,这鱼汤是甜的,糖醋藕的糖少了,有些酸牙,丸子咸过了头,青菜没什么味道……”
越说,重黎的脸越黑,后悔方才没直接扛着桌子走。
“但我没说不好吃。”
她突然抬起头,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似乎就是要让他知道,她没有撒谎。
“从前我不曾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如今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个人守着一桌饭菜等我回家,再不会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我对那些海誓山盟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