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觉得那是施舍也无妨,但无尽和玄武的谋划,事关苍生,希望你能同我说实话”
话音未落,余鸢便笑出了声。
“苍生又是苍生?”她的眼神像是看着天下最荒诞的笑话,“你眼里除了苍生,是不是再容不下别的了?在崇吾宫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变了,却原来只是失去了记忆,偷得半分心软,说到底,什么都没变”
“一个阶下囚竟如此不识抬举!”孟逢君瞧着她这副要死不活,还不忘恶心人的样子就烦。
云渺渺作为被冷嘲热讽的那个,却并未因此动摇。
“这么耗下去,于你并无好处,重黎为寻你,已经去了极北之地。”
提及重黎,余鸢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你这时候提他做什么”她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倒也没有别的。”云渺渺淡淡一笑,“只是提醒你一句,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人知道你在昆仑,你知道山中训诫,莫说五千年,便是五万年过去,我立的规矩,也绝不会更改。与无尽为伍,你当真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句句严厉,久违的口吻令余鸢面色又白了几分。
沉默良久,云渺渺将纸笔丢在了她面前。
今日只是带着孟逢君来看一眼,心里有个数便好,真要审问,可不是这般景象了。
脚步声愈发远了,余鸢垂着眸,哑声问:“若我不开口,您打算杀了我以儆效尤吗?”
毕竟身堕魔道,已是仙灵之耻,再不配回到昆仑。
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她已经恢复了记忆。
以她的手段,有的是办法磨灭她的痕迹
可这个时候,她最怕的居然不是灰飞烟灭。
而是重黎若晓得神尊真的回来了,他会怎么想?他会不顾一切地从极北之地折回吗?还是漠然地道一声“知道了”。
她甚至不敢让他和神尊相见。
光是想想那一幕,她都怕得颤抖不止
此时,已然踏上石阶的云渺渺回头看了她一眼,平静地笑了笑。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恶邪之念,起于怨憎。”
“余鸢,你活得愈发像个凡人了。”
走出地牢前,身后还传来铁链沉闷的拖动声和窣窣的轻笑,教人背脊发凉。
直到关上那扇门,这一切才平息下来。
孟逢君吞咽了一下,不解地望着云渺渺:“你将她锁在这,是为了审出无尽和玄武的部署?她是魔族的人还是无尽的人?”
“真要说来,都不算是。”云渺渺唔了一唔,答道。
孟逢君听得一头雾水,却依稀记得方才在那女子身旁,曾见到几片羽毛,似是妖,却有瞧不出是何来历。
那羽毛薄如蝉翼,不似寻常鸟兽那般丰盈。
“她到底是谁?你二人可相熟?”
“且算故人。”云渺渺笑了笑,并未细说。
孟逢君就更摸不着头脑了:“既是故人,你打算如何处置她?无论如何,她屠戮山中生灵,致使人心惶惶是事实,若真与无尽和玄武有关,决不能就此作罢!”
云渺渺静静地听着她的牢骚,不置可否。
说到最后,孟逢君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又觉一丝蹊跷。
“不对啊,你将人抓住,为何只带我一人去看?清风师兄可晓得此人?”
云渺渺摇了摇头:“此事山中只有我,阿鸾与你三人知晓,师兄尚不知,但迟早会留意到。”
“就因为我每日给你换药,走得近了,便先一步得知?”
孟逢君拧眉。
“不。”
云渺渺意味深长地笑着,“我本就打算将此事先告知与你,便是你不来云渺宫给我换药,也是一样的。”
孟逢君着实不解。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沉默须臾,云渺渺叹了口气,平静地嘱托。
“她堕魔,说到底是我的责任,但当真错了,我也绝不姑息,只是只是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余鸢便交到你的手里,就算无尽和玄武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你,你也不可将她送出去,孟逢君,这件事昆仑上下,我唯一能托付的人就只有你了。”
一字一句,郑重至极。
孟逢君心头一咯噔,错愕之余不由得想起她那日同她说的话,气得笑出了声。
“为何是我?因为我心狠手辣?不会同情于你?云渺渺,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事到如今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看懂过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