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质问,云渺渺缓缓回过头。
“我的确比寻常人更了解长生之血,但时隔五千年,沧海桑田尚不可永恒,何况我都是死过不止一回的人了,凭何认为我定然知晓此物的下落?”
:我仍愿相信
云淡风轻的反问,令孟逢君心生动摇。
“你不知?不周山大劫之前,你没有将长生之血留在昆仑?”
孟逢君真被绕糊涂了,明明觉得她和朱雀上神的关系着实荒唐,可潜意识里,又觉得她没必要撒这毫无好处的弥天大谎。
说着说着,便当她就是朱雀上神顺势问了下去。
云渺渺笑了笑:“没有,长生之血如今不在昆仑。”
“那会在哪?费尽周折地找了这么久,这东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数月来,他们为长生之血吃了多少苦头,却只闻其名,不见其形,打听下来,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将所有人蒙在鼓里,便能拯救苍生了吗?
“长生之血我自有分寸。”云渺渺眸光微黯,“宁可石沉大海,让其彻底消失在世间,也绝不能让此物落在无尽和玄武手中。”
父神将此物交托与她时便已告诫。
一念之差,可覆天地。
孟逢君自是晓得其中轻重,只是心中郁闷,一知半解却要为个可能拼上性命,委实憋屈,沉默半响,终是无言以对,拂袖而去。
“主上。”镜鸾在后头听了好一会儿,在她离开后才出来。
云渺渺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莞尔一笑:“但说无妨。”
镜鸾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我我也不曾见过长生之血,这么多年,您都不肯向任何人透露半句,可是怕有心之人泄露天机,引来争夺?”
“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她道,“但此事少一人知道也好些,担子本就在我肩上,没必要拉着旁人一起扛。”
“但眼下这局面,我担心”镜鸾心中忧虑,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不愿说,她也终是没有继续问,“真不知往后会如何”
这些日子,她看着多少人死在眼前,又有多少想救救不下的人,饶是历经无数,她也始终无法释然。
她带回上一批流民,是从东边一座寨子里救下的,全寨二百余口人,最后只有十五人到了昆仑。
她救了一个姑娘,却也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妖兽撕成血肉模糊的两半。
那姑娘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这一路浑浑噩噩,又哭又笑地告诉她。
她的孩子,昨日才学会说话,才开口叫了她一声“娘”。
要如何形容那样的感受?
便是把整颗心绞在一起,挤尽最后一滴血,也无法比拟的疼。
这些,她不想对任何人说。
也当真没有勇气去回想那一幕。
她把那姑娘硬拖出了血海,蒙着她的眼睛不让她再看。
可又有什么用呢?
便是能将她带回来,心也死了。
唯有这个时候才能真切地体会到,竭尽全力也,也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的无奈。
救了一些人,也意味着放弃一些人。
昆仑庇护之下的这块土地,是救人性命的安居之处,也是世间无数求生无门之人望尘莫及的蛛丝。
看着山中这些人,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朝她求救,却仅一步之差,失之交臂的人。
叹惋?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觉得很荒唐。
救人居然比杀人还要令人难受
“阿鸾”
云渺渺捂着嘴轻咳数声,仰起头来望着昆仑的天。
千载流年,似乎只有这片天,云卷云舒,亘古未改。
“我活过了千年万载,仙灵寿数不可估,但凡人不一样,能活百年,已是天赐的幸事。”
她又低下头,望见连绵的昆仑山脉间,行过曲折小道,披星戴月归来的人在高声谈笑。
月于东山出,山中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
昆仑,仿佛也被生生扯下了仙境的高远,拖入繁华的十丈红尘。
“我一直在想,或许这就是他们一生披荆斩棘,敢于爱一人,敢于恨一人,敢于为某件事,某个人不顾一切的缘由,能这样活一辈子,也是件不错的事。”
“世事难料,或许年,或许一两日,我也会躺在某个角落,回顾一生中诸多的憾事,感慨自己的有心无力,所谓的人,就是这样”
她目光柔亮,似是夜幕降临之前,天地间最后一抹辉光。
欣慰安然。
“但我仍愿相信,便是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明天总会比今日更好一点”
“尽快给酆都那边传个信儿吧,让司幽好好查查生死簿,倘若如你所想,便可名正言顺地动用阴兵对付那些妖兽,虽一时无法收复人间,至少能解一解燃眉之急。”
云渺渺缓缓摩挲着指腹,“若方便,再以你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