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舔了下唇,用从未有过的彬彬有礼的口气答复了他,“我叫云衡。”
眼前的少年忽地笑了起来。
“云衡”
仅仅是念出他的名字,都像是带着笑一般动听。
走到兰亭堂前的路并不近,云衡却觉得一眨眼工夫就到了,只听司湛唤了声“师父”,便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
云衡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掌心,抬起眼,便瞧见兰亭堂下,那一抹素白的身影。
她并未换下今晨祭祀时穿的白衣,鬓边的丝绦被风轻吹起,仿佛天地都明净了几分。
与朝云城中一巴掌把他扇到桌子底下的那个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切地明白过来,天虞山掌门,是何等人物。
他娘私下里千叮咛万嘱咐要他认的这个姐姐,已是何等人物。
这样的女子,远远看一眼,都觉得望尘莫及。
“云衡?”云渺渺本是来接徒弟的,却瞧见这二人竟一同过来,以他素来的做派,她自是要警惕几分,“你怎会来此?”
“我”云衡一时语塞。
倒是司湛出来解围:“这位大哥哥说有事要寻师父您,我碰巧路过,便将他带过来了。”
他看向云衡,笑意盈盈。
“大哥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师父说,可得抓紧,我师父很忙的。”
闻言,云渺渺略一皱眉:“你有事寻我?”
“啊我,我”司湛就在旁边,云衡着实不知如何开口,“我想问问今后要怎么办,朝云城的百姓总不能一直住在这吧”
突然变得客客气气的口气令云渺渺心中生疑:“云公子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这也谈不上指教。”他悄悄瞄了司湛一眼,抿了抿唇,尽量温声细语些,“就算把朝云城所有人带到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吧,我听说天虞山也损伤不小,万一”
“云公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今日怎的阴阳怪气,存心挑衅吗?”云渺渺听他说话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小子平日里哪里是这样的,没指着她的鼻子骂街就不错了。
“你!”被她一呛,云衡不由怒上心头,一抬眼却瞧见了司湛无垢的笑容,一肚子火全因这一笑,憋在了嗓子眼里,几经辗转,拧巴成了另一句,“你是我姐姐,我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话说得,云渺渺眉头都快拧成结了。
“云公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不是今日没吃药就出门了?
云衡抬起了手,又僵住,有火不能发,憋屈得脸都青了。
他这辈子,几时如此低声下气过,要不是
看着他欲言又止,快把自个儿头发抓秃了的样子,云渺渺无奈地摇了摇头。
“云公子若是还没想好到底要说什么,就先回去吧,我还有要事在身,恕难奉陪,告辞。”
说罢,便牵着司湛站上剑身。
“哎”眼见着司湛也要走,云衡顿时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往前追了一步。
司湛回过头,冲他灿烂地笑了笑:“大哥哥,今后可要常常来找我玩哦。”
二人的身影飞上云端,云衡呆呆地望了好一会儿,无力地垂下了胳膊。
与此同时,云渺渺狐疑地看了司湛一眼:“阿湛,这么会儿工夫,你便同他熟识了?”
司湛仰着脸,迷眼笑:“不熟。”
“那你方才”怎么还约人家来着?
少年稚音,藏着嗤嗤的笑声。
“盈姑姑说过,便是与人不熟,也要礼数周到,再不喜,也应笑脸迎人,我同他客气客气,不好吗?”
话是这么说,理儿好像也没错,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此时,正在山坡上互相督促练剑的弟子们瞧见云衡垂头丧气地沿着台阶往下走,一瘸一拐的背影,颇为落寞。
“哎哎哎你们快看,那就是相府的公子吧?”几个好事的弟子忙不迭地拉着同门躲在树后,探出头去。
他们几个都是之前跟去朝云城的,城中流言传得快,晨间步月阁发生的事,午后就传到驿馆附近了。
云衡在城中,那可是鼎鼎有名的纨绔,仗着云霆的身份,上街恨不得淌着走,便是才入城几日的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就是他啊,连咱们掌门都敢下手,你们说那胳膊腿儿是被掌门打折的,还是师叔祖亲自动的手?”他们小声嘀咕着。
另一人沉思片刻,道:“我觉得至少一半的伤得是师叔祖打的,师叔祖护着咱们掌门,跟护食儿似的,要不是有那层辈分在,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瞧上咱们掌门了,这小子胆大包天,师叔祖眼皮子底下就敢如此嚣张,要我说,打折一条腿都算轻的。”
“啧,辈分怎么了?师叔祖又不是掌门的师父,且也不算咱们天虞山出身,生得仪表堂堂,论气度样貌,不输前掌门,就是凶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