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他好不容易暂且压下的愤恨与不平,想要当头质问她是不是换了谁都能狠得下心时,她终于开口了。
“不知。”她望着天上月,若有所思地缓缓答复,“成了妖,便活不了,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来动手,我带他进城,不能将他的性命交到旁人手里,或许只要他还活一日,我便会护他一日吧。”
她从树梢跃下,回头望着他,他眼中略有一丝错愕。
“下来吧,你打算睡树上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中无惧无愧,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与他记忆中的愈发相似了。
他忽然觉得,好像又不懂她了。
无心无情,那便一直如此,他就当自己脑子不好使,真心活该被狗吃,继续留在这自讨没趣也行。
可方才有那么一瞬,他居然在她眼里看到了不忍。
成了凡人,所以也如凡人一般,染上了七情六欲吗?
他从树上下来,跟着她回到屋里。
那孩子还乖乖地坐在那,面前的点心已经吃完了,但好像还没吃饱,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看样子之前也饿了好几顿了,光吃这么点儿,的确难以果腹。
云渺渺想了想,转而看向身旁的人,其意不言而喻。
重黎嘴角一抽,果断道:“本尊不去!真当本尊是伙夫了?还得给这小子做饭?”
她默了默,倒也不勉强:“那我去。”
说着,便出了门。
重黎一怔,瞬息间脑子里闪过了她之前下厨后的种种惨况,顿时心头一咯噔。
“你在这等着!”对那少年撂下这么一句后,他快步追了出去。
驿馆的厨房就在后院,他追上的时候,她已经到门口了,挽起袖子有模有样地开始拣菜。
“你真要给那小子做饭?”他诧异地盯着她。
云渺渺不答,将他推开些,从他身后的竹筐里取了两根玉米。
重黎锲而不舍地跟着她四处打转,看着她动这些菜,只觉心慌气短:“哎哎哎!你可别祸害那条鱼!那土豆得先洗了再削皮!”
云渺渺懒得看他,也懒得回话,挑挑拣拣后,拿起了两条肋排,上了砧板,手起刀落,利索之余,总觉得带了不小的怒意,剁得实心儿的砧板咚咚地响,整间屋子似乎都跟着震动起来。
动静之大,知道的是在剁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穷凶恶极之徒在分尸。
重黎在一旁听得心头突突地跳,几经犹豫,道:“不然”
还是他来吧,他很是忧心她会把这砧板劈成两半。
剁菜声戛然而止,她举着比脸还大的削骨刀,恻恻地看着他,刀锋寒光森然,映入一片沉寂的眼底,实在骇人。
他顿时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里:“你继续。”
闻言,刀子再度重重地砸在砧板上,将那根肋排利落地劈成了两截。
她继续忙活,他扯了张凳子坐下,方才那一眼,他觉得已经自己看到了杀气,再多嘴,她怕是能把那把菜刀抡他脑门上。
玉米和排骨下锅的时候,他伸头瞧了一眼。
“水放少了。”
云渺渺看都没看他:“小孩子胃口没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