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孟极气性极大,平日里除了师父,谁都不让碰,想逗她的时候,也全凭它的心情决定让不让她靠在背上,更不必说肖想它的尾巴。
得亏它今日着了道,暂且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珠子,不知可是在盘算着回头如何同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算账。
云渺渺正犹豫可要给它留把伞,却被一把拉走了。
“你这伞还没它脸大呢,遮得住吗?我瞧着它皮厚毛多,山上吹一个时辰也冻不着,走了,回屋。”霓旌扣住她的腕,竟然往映华宫的方向走去。
云渺渺倒是一阵愕然:“你就不怕惊动我师父么?”
霓旌颇为自信:“九思掩藏气息的能耐可不是我吹嘘,只要你不瞎咋呼,便是你师父站在我跟前,也找不着我在哪!”
“说得好像你已经试过了似的”
“嗯?”霓旌没听清她的嘀咕。
“没什么。”说话间,二人停在了一间屋子前。
方才还笑容满面的霓旌忽然静了下来,打量着眼前的屋子,半响,扬了扬眉:“你就住在这?”
云渺渺点了点头:“我这儿没什么好的,你若只是太闲了,还是早些离开这为好。”
念及她在魔界的多番照拂,云渺渺好言相劝。
可惜,这位护法大人压根没听进去。
不光没听,连耳旁风都算不上,坦然径自地走上台阶,推开了那扇门。
:你还有下回?
屋中没有点灯,出门前粗心大意,连窗子都没关好,以至于风夹着雪,刮得床帏翻涌,窗下小木案,已经结了一层霜白。
云渺渺走过去点起了灯,去将窗关上,身后的霓旌跨过门槛后,便四处张望了一圈,最后盯着木格上一只兔雕笔洗不动了。
直到云渺渺关紧了窗,回过身来,才发觉她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素来喜爱嬉笑逗弄她的女子,此时静静站在灯下。
那只笔洗其实做工粗糙得很,甚至没来得及上桐油,若不是一直搁在这仙气鼎盛之处,只怕早该被虫蛀坏了。
就是这么个不值一提的旧物,她却像是能看上一整晚般,一瞬不瞬地望着。
而后,她转过头忽而一笑:“这间屋子是你收拾出来的?”
云渺渺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听师兄说,是师父亲自收拾一番,才腾出来的,映华宫中屋舍多,但大多是不能住人的。师兄住在东边的侧殿里,男女有别,这间南面的屋子,便匀给我了。”
她刚拜入映华宫时,还以为须得等上几日,才能有个安稳的住处,毕竟凭师父那性子,能不能想起自个儿新收了个徒弟都不好说。
哪成想这屋子却是早早备好的。
称不上什么仙阙阆亭,仅仅一间干干净净的小屋子,庭前有花,窗外有树,正巧能望见映华宫正殿的灯火,颇为安静。
她瞧着四下都挺顺眼,便也懒得挪动,如今屋中陈设,与八年前并无多大差别。
霓旌低笑一声:“可比得上尊上的寝宫?”
云渺渺嘴角一抽,私以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土窝,况且顶着那么个活祖宗的眼神,她夜里入睡都心惊肉跳的。
“应是亮堂些。”她含糊地应付了一句。
霓旌的目光终于从那只笔洗上收了回来,转身望向屋外三株垂丝海棠,因沾了仙灵之气,倒是四季不谢。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树好像活得有些年岁了。”
“师兄说他入门时这三棵树便种在这,好像有百来年了。”云渺渺答道。
她头一回见到这三棵树时,便是花开满枝,虽说近些年她与师兄都时常看顾,但听闻多年之前,映华宫只有师父一人时,一直是师父亲自照料。
这话听来有些不可思议,是因为她成为掌门弟子后数年间,曾亲眼见识过自家看似无所不能的师父,种死了插根枝条下去便能活的玲珑树。
凡间花树不比仙草顽强,须得时不时悉心照料,这事儿若是由师兄来做,还是很令人安心的。
但换做师父他老人家,她属实为这三株海棠捏把冷汗。
诚然这么说对师父不大恭敬,但它们能活到师兄接手,也算是大难不死了。
霓旌淡淡一笑,轻声自语:“这不是能种活么”
云渺渺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兀自皱眉:“你既不是来捉我回去复命的,为何突然闯入天虞山,如今各大仙门皆在怀疑是魔族破除了令丘山的封印,放出梼杌祸乱苍生,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当场惩处以儆效尤么?”
闻言,霓旌回过头,又恢复了以往恣意的笑:“尊上那日的确出现在令丘山,但他是去放出梼杌,还是为了别的,你不清楚么?那你是希望我被抓住,当场来个碎尸万段,还是希望谁都没瞧见我呢?”
“我”云渺渺被问的语塞。
尽管今日从师兄口中得知了令丘山之事的始末,也晓得仙门中人都是如何看待魔族,看待魔尊的,但她记得的却是那位凶巴巴的祖宗又救了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