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望着长潋抱着她转过身去,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很久以前,好像也有过极为相似的一幕。
是了,就在他曾为魔尊后的第一个生辰,他将她拿来的桂花糕摔了个粉碎后。
说来有些可笑,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还是昆仑弟子时,曾挨她那么多鞭,被不染抽得几乎没了半条命,还能咬牙忍着。
而他的师尊他千万年战无不胜,立于仙神之巅,曾以为无坚不摧的师尊,居然仅仅挨了他三鞭,便倒在了地上。
毕竟师徒一场,便是已经被逐出师门,他那时到底还是收了点劲儿,便是如此,她的脸色还是陡然苍白下去。
匆匆赶来的长潋,像看着虎狼一般,戒备着他,与眼下如出一辙,默默将她抱起来,背过了身。
他似是还盼着她能再跟他说一句话,痛斥也无所谓,可她偏偏,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也就在那一刻,他掐灭了自己心中,对她的最后一丝期望。
长潋紧抱着怀中昏睡过去的人,冷冷地侧目瞥了他一眼。
素来温润如月的人,正压抑着心头的滔天怒火。
“人,我今日带走了,你想要她死,便拦。”
说罢,便大步朝前走去。
司幽定神望着他快要被掐出血的拳,烛阴一闪,在他面前划下一道界限。
“费了那么大劲儿救回来的人,若是不想好好护着,守着,便不要碰,本君不是做善事的,总能替谁收拾烂摊子。”
他带着镜鸾转身走远,留在原地的人伸出手,却在那道界限上被狠狠刺出了血。
酆都主君布下的结界,即便只是信手所留,也是绝不容小觑的。
脑海中一片混沌,方才那些话,他竟一句都无法反驳。
回头望着被捅出了个窟窿的锁天塔,正巧妖邪肆意狂笑,从塔中冲出,望见塔下的人,往日仇怨顿时涌上心头,一群妖邪竟聚集起来,要同他清算旧账。
“重黎!你将我们关在这破塔中上千年,今日便是你的”
他目光陡然一沉,一腔恼怒正愁无处发泄,回身便是一鞭!
涌动着墨泽的无愧抽在其中那开口的老妖王脸上,打得皮开肉绽,嘴角黑血直流。
身旁数妖也受其牵连,胳膊上均是被无愧燎出的血痕。
烟尘散去,重黎手提英招剑跃至半空,杀气怒涨。
“便是本座的什么?”暴怒中,溢出一丝冷笑,一手执剑,一手执鞭,似是要让他们再度回想起当初是如何被丢进锁天塔的,“你说清楚些,今日便是本座的什么?”
神兵无愧,那是放眼世间,首屈一指的神器,老妖王捂着脸,痛得直呲牙。
“臭小子!你!”
论资历,他可比他活得更久,却要遭受如此屈辱,自是怒意难平。
然眼前的人显然不会在意他是如何想的,他只管召剑挥鞭,寒风中舞得飒飒作响,目光逡巡于这些妖魔之间,寒意瘆人。
“今日谁对她动了手,谁伤的她,谁逼她用了不染,既然不想老实待在塔里,本尊就让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狗杂种以死奉还!”
且说长潋与司幽赶赴忆川,不知可是锁天塔被破,魔界陷入混乱,一路上竟没有遇上一个魔族阻拦。
三生石旁,魔界大门依旧敞开,步清风等人严守于此,瞧见他们飞来,忙上前相迎。
司幽已便会钟离阙的模样,怀中抱着闭目养神的乌鸦。
余念归一眼瞧见躺在长潋怀中面色苍白的云渺渺,心头一紧。
“在锁天塔遇上了点麻烦,这丫头灵气耗竭,昏过去了。”司幽出声解释了一句。
闻言,她立即取出随身带来的各种瓶瓶罐罐,将一枚丹药塞入云渺渺口中。
“这是护住心脉的灵药,我带来以备万一的。”
长潋点了点头:“速速离去,不得耽搁。”
“是!”
众人应声,谨慎地提防着魔族,接连跨出这道显然快要支撑不下去的门。
长潋身为掌门,自是最后一个步出魔界的,背过身之前,他忽然觉察到了什么,侧目望去。
忆川之上,横桥寂寥。
只望见水色丝罗随风飘起,伞下一道一道红影,还未看清,便已然走远。
在弟子的催促下,他皱了皱眉,抱着云渺渺踏出魔界,巨门合拢,转眼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