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她顶着一张面目全非的容颜,望着他,对他说“我只是一介凡人,我会饿,会冷,会疼”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却全是她当日受他三鞭的场景。
他缓缓别开视线,忽然有些不敢去看这双唯一称得上熟悉的眼。
他当初,是尽了全力打下去的吗?
那样一个不可一世的人,真的不会疼吗?
说不出为何,心口忽然瑟缩了一下,针扎般细密的痛楚涌了上来,那一句“对不起”,不知是为了今日的晚归,还是当年的鞭痕。
三岁从前的确做了些混账事,不过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有些事啊,真的欠揍
:本尊的师父啊
烛火哔剥一声,破了这冗长的沉默,看着那张被风吹得有些发青的脸,忽然想起她也才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踟蹰片刻,于是问道:“今日的药可有按时喝?”
“晚饭呢?”
方才桌上那些冷透的菜和排骨汤,摆得如此齐整,她可有先吃一些垫一垫?
云渺渺一怔,没有答话,也无需答话了。
重黎眉头一皱:“后头的菜没被你糟蹋完吧?”
她想了想:“还剩了一半。”
“”他嘴角一抽。
所以你做一顿饭,就废了一半的菜?
他看了看外头天色,瞥了她一眼:“是在这等着,还是随本尊过去看看要吃点什么?”
她愣了愣,犹豫地看向屋外:“桌上不是还有饭菜和粥么?”
他“啧”了一声:“没了。”
“没了?”
“本尊吃完了。”
似是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她尴尬地咳了一声:“不是都凉了吗?”
“凉了也吃完了。”他端的是理直气壮,她自觉无法反驳。
“不太好吃吧。”她自个儿尝的时候,都觉得挺勉强。
他皱了皱眉,平静地斜了她一眼。
“还能吃,比之前那碗面进步了些。”
闻言,她属实惊了惊。
这算是在夸她?
沉郁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她起了身,看着他:“还是去看看吧,肉都用完了,应该还剩了些面之类的。”
说着,便与他一同走出了屋。
外头的门没有关上,寒风呼地吹了进来,夹着细雪,属实冷得钻心。
方才脱了外袍,这会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没等她开口去拿衣裳,玄色的袍子便罩在了她身上,袍子宽大,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她怔忡地仰起脸,看着正帮她系扣子的魔尊。
他还是板着脸,一副天下最凶的样子,手中的动作却是细心又轻柔的,直到将衣裳给她穿好,确定不会透风之后,他顺势捏住了她的手。
吹了许久寒风,这双手冻得有些发肿,本以为刚吐了血的余鸢的手已经够凉了,这却更胜一筹。
再冻下去,能成冰坨子了吧。
他眉头一拧:“屋里不是给你放了汤婆子吗?”
她愣了愣:“忘了。”
看着她平静的脸色,他暗暗嘀咕,得多大的事儿才能见她露出些别样的神情来。
既然都牵住了,索性也不撒手了,云渺渺提着宽大的衣摆,跟着他步出崇吾宫,后头的桑桑默了默,还是跟了上来。
入夜后风雪有些大,魔界没有伞,他撑起了灵障,将四下的寒风也一并挡了,随手凝了一团火,照亮了前路。
如此走在雪夜中,倒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您不是龙族么?”
他一顿,眼底透着寒意:“龙族怎么?”
她总觉得自己这会儿要是说错话,怕是要被扔在这。
“龙族不通火性吧。”
她记得书中记载,无论哪一处的龙族,都是以水和木为灵根修行,还真没听说会凝火的。
他呵了一声:“本尊与别的龙族怎么能比?不过凝个火罢了,大惊小怪”
“噢。”她索性闭上了嘴,省得怎么说都惹他不痛快。
可她这一沉默,身旁的人不晓得为何,好像更不高兴了。
“干嘛突然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