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了。
只记得窗外的雪,下了很久很久,久到门前的石阶都被填平了。
家中已经没有柴火了如果这座几乎四面灌风的破屋子还能称之为家的话。
她病了好几日,昨天夜里发起了热,勉强用破布包上一抔雪,放在额头上。
没一会儿,又冷得揪心。
从陈员外家后门捡来的馊馒头,两日前就吃完了。起初她还能去海边捡几尾搁浅的小鱼,但从昨日起,动一下都觉得浑身发痛。
她已经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挨到天亮的。
这么多日,没有一个人发觉她病了,也没有一个人,来过问一句。
她着实渴得厉害,忽然想起院中破缸里好像还有一点水,便托着沉得仿佛背了一袋石头的身子,一步一步朝院中走去。
早已落叶凋敝的枯柳下,一只破陶缸静静摆在墙根下。
缺了一块的缸口,已有一层厚厚的雪。
这只陶缸在她记事起便在这,这缺口也是,她打小运气便不好,听人说,这是她从树上跌下来时磕碎的。
可这话究竟是听谁说的呢
哦,她的爹娘。
早就已经想不起模样和声音的至亲。
她踩过院中冷得刺骨的积雪,走到水缸旁,俯下身去,想舀一点水。
可缸底的那一点浊水,都结结实实地冻成冰了。
她摸到的,不过是冷得刺痛的冰面。
仿佛最后一根稻草也压了下来,撑着缸口的手忽然脱了力,她只来得及往后一缩,却是重重地摔在雪里。
单薄的破衣根本挡不住寒意,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都冻僵了。
她张开嘴,咬了一口雪,一点一点抿化了咽下去。
喉咙干得仿佛要皴裂,陡然一口雪水,火辣辣地疼。
她费劲儿地咳了两声,再没力气动弹了。
冰冷的雪从眼前飘过,她侧着头,望着墙头屋檐下瑟瑟发抖的麻雀,生平头一回感到了活着的疲惫。
不由得想着,就这样冻死,或许就能早点投胎了
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看到自己度过的一生,可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的一生,或许着实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吧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已经感觉不到哪儿痛了,麻雀的声音越来越远,应是也不愿替她守一守尸。
光影如水中像,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停在了她面前,俯下身将她抱在了怀中。
风雪依旧很冷,她看不清是谁,但被抱住的那一瞬,真的很暖和。
仿佛终于凛冬散尽,春暖花开。
那人将她从冰冷的积雪里抱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一句“真是没用”,糅杂着叹息,似乎又只是病得太重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白辛城的冬天很冷,她缩在那人怀里,再没有感到一丝寒意。
她努力想睁开眼,看一看到底是谁,这场梦却醒了。
她眼前的,是客栈的厢房,布帐旁,摆着她的两把佩剑。
“渺渺你醒啦!”坐在桌边的余念归见她睁眼,忙上前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桑桑也立即飞到枕边,紧张地望着她:“主上感觉如何?”
窗外日近黄昏,她动了动嘴唇:“有水吗?”
“水?噢噢,有有有!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倒!”余念归忙去倒了杯热茶,一路吹温了给她端到跟前,“来,喝水。”
几口水下去,终于好受了些。
“我睡着了吗?”
余念归一脸无奈:“你何止是睡过去,简直像是昏过去了,灵力耗竭,又一身的伤,都要被你吓死了!”
“主上,下回可万万不能再如此逞强了。”桑桑目光凝重,“您灵根特殊,本就不易聚灵,还这般胡来”
余念归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舒了口气:“幸好烧退了,你先将药吃了,我去告诉清风师叔。”
她将丹药放在她掌中,转身欲走,却被云渺渺拉住了。
“我同你一起去吧,关于这座镇子里的妖邪还有那掌柜的死,我有话要对师兄说。”说着,她便要下榻。
“这”余念归按住她,“你还是在屋里歇歇吧,我去将师叔带来就是。”
她少有这般躲躲闪闪的神色,云渺渺不由得心生疑惑:“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余念归的目光缓缓移开了。
她不擅说谎也并非一日两日,从瞧见她默默地绞自个儿的拇指开始,云渺渺便晓得,这姑娘准有事瞒着她。
“你不说我可直接去问师兄了。”
她作势起身,眼见着要露馅儿,余念归赶忙招供:“别别别!你去问清风师叔指不定火上浇油,我唉!你跟我出来看看吧。”
余念归打开了门,示意她到走廊上来。
“主上。”桑桑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不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