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有句话说错了。
他一点也不厉害。
他不过是个没用的山主,能做的,仅仅是为他们求一个生机。
雨下了七日,女床山的门始终没有打开。
他跪得双腿发麻,浑浑噩噩之时,一只山雀精摔在了他面前,浑身血迹斑斑,显然是拼死逃出来报信的。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哭着告诉他,三危山情况不妙,凶兽獓靥正朝那边过去,望他速速赶回。
望着眼前悄无声息的浓雾,他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唤了声“神君”。
依旧如石沉大海。
“山主,快回去吧,我们真的撑不住了呀!”山雀精几乎是伏在他膝前哭求,为了送她她离开三危山,已经有不少精怪死于妖兽爪下,再不回去,怕是一切都晚了!
他咬咬牙,终于起身,抱起她折返。
一别七日,此时的三危山已然面目全非,唯有山顶那方圆数丈,还由当初留下的那根金羽撑起一道屏障,数百妖兽围攻之下,剧烈颤动!
山间早已是尸横遍野,得以幸存的精怪生灵们都蜷缩在屏障中瑟瑟发抖。
金羽,他临行前是交给这山间道行最高,已有千年资历的杉树精保管,叮嘱过危机关头可用此物保下众灵性命。
可如今看来,能来得及护住的,也不过偏于一隅。
那片金羽是朱雀上神陨落之前,命云渺送来的,果真是个宝物,看似金光一道,却架得住妖兽轮番的攻势,仍不弱分毫。
獓靥伏在山坡上,咆哮声震天动地,吓得屏障内的小狐狸缩在爹娘怀里哇哇大哭,众灵惶惶不安,一遍遍地问山主可回来了。
无一人敢离开屏障之中,这般惨况,较之千年之前,凄惨更甚!
三青怎么都没料到,不过七日光景,他守了千年的山,护了千年的民,竟成了这般,素来的温润顷刻间被怒火取代,他放下那山雀精,化翎成剑,劈开了一条道!
落在屏障前,震慑了一众妖兽。
千年修行,又有云渺再旁指点督促,他的修为的确今非昔比。
四下妖气冲天,唯有他周身清光涌动,手中青锋剑寒芒阵阵,凭一人一剑,将仅存的一众生灵护在身后。
“山主回来了!”
“山主!是山主!”
“山主救救我们啊!这些妖兽这些畜生!它们吃了我的孩子啊!”
在见到他之后,身后畏惧的哽咽渐渐变成了撕心的哭嚎,盼着他能为他们报仇雪恨!
眼前的獓靥赤红的双目紧盯着灵气最为深厚纯澈的他,四下凶兽虎视眈眈,又畏惧獓靥淫威,只盼着能从中分一杯羹。
他不敢退。
亦不能退。
“守好金羽,莫要出来!”獓靥开始摩拳擦掌,他咬咬牙,将山雀精拉到了身后,决意孤注一掷!
獓靥率先冲了上来,四角锋利如刃,才接一招,便见火星偏擦,剑锋霎时滚烫!
妖兽敬畏獓靥的强大,似是千军万马愿追随其后,嗥叫着蜂拥而上!
一片摧枯拉朽中,看不清三青的身影,只见剑光凌厉,气势力破千军,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他一面护着早已负伤的山雀精,一面迎战妖兽,招招凌厉!不知斩下多少头颅,仅仅一人,却硬是扛住了妖兽群攻,不让任何一头再近山顶半步。
污浊的血染红了他层纱的青衣,弄脏了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他双目发红,还紧紧攥着山雀精的手。
山雀精离他最近,亲眼看着妖兽的利爪刺入他的腰腹,汩汩而出的血与妖兽的血混在一处,分不清他究竟伤得怎样,唯有逐渐苍白的唇色与隐隐颤抖的手,令她感到了恐惧。
“山主山主小心!”
突然从旁冲出的獓靥将锋利的四角对准了三青,她当即将他推开,自己却闪避不及,被兽角齐根切下半边羽翼!
刹那鲜血横流,痛到她面色发白,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出了声!
在獓靥一口咬下她的脑袋之前,青羽剑猛劈而下,斩断了它半截兽角,三青展开羽翼,将山雀精捞了回来!
看着她血流如注的半边残翼,便是能活下来,她这辈子也飞不起来了。
“山主您没事吧”她呜咽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再也提不起下一口气,无助地用剩下的一条胳膊攥着他的衣袖。
“先别说话,把这个吃了。”他摸出一枚丹药,让她服下,用灵力替她止血。
失去了半截兽角的獓靥怒不可遏,妖兽们步步紧逼,屏障内的众灵惊呼连连。
“山主!它们又过来了!”
“山主小心啊!”
耳边传来的呼声杂乱,眼前妖兽再度蜂拥而上,他抱着半身血污的山雀精,头一回觉得,手中薄如蝉翼的轻剑重得他几乎抬不起胳膊。
:谁的重担
云渺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幻境,一场久远而绵长的噩梦里。
虽不知为何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