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心未免遭马摔,点头就要握住暹于昇的手。阿泽迅速跃下马,两手掐住她的腰,直接将她举上自己的马。
“师父坐稳了。”说罢,他蹬上马来,一手掣着缰绳,一手将妙心圈在怀中。
“带路吧!”他对暹于昇催促道。
暹于昇将他定眼看了看,瞧不出面纱遮掩的容貌,唯有那双显露在外的眼睛望过来时,目光似裹霜的冷风,冽冽刺骨。
路上,妙心小声劝道:“他身形削瘦,为师与他同坐不会太拥挤。何况行程较长,跋山涉水颠颠簸簸,你一个人骑舒适些。”
阿泽执意道:“师父无需顾虑我,挤一些不碍事。万一路上遇有险情,我离得近也好护着师父,他人万不能放心。”
见他一心为她着想,妙心便没再多劝。
没多久,妙心颠得腰腿难受,便左右扭了扭。
阿泽察觉她不太舒服,便道:“师父若是乏累,就靠在我身上吧。”
妙心原本担心给他增添负担才一直僵着腰身,可这样着实难受,她便往他身上靠了靠。慢慢,她整个后背都靠在他胸怀,彻底放松下来。
妙心舒服得微眯眼,夸赞道:“你可真是为师的贴心小棉袄。”
阿泽淡淡笑了笑,低身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髻上。
妙心喜好用新鲜茶叶煮水洗发,发丝残留幽幽的茶香,呼吸间便能嗅满鼻。
这个香味烙印在他从小的记忆里,一度是他安眠的神药。以至于独睡后,他时常彻夜不眠。最后想了个办法,在枕头下方压了两袋茶包,情况才好转些。
娇小的身躯依偎身前,令他蓦然生出竭力呵护的念头,双臂不自觉收拢些,将她似钳似锢地拥在怀中。
这种小心翼翼却又满含占有欲的情绪在心中矛盾地交织。
他早已辨明自己的心思为何。他对师父的妄念并非源自师徒之间,而是男女之间。这两年,情愫如燎原的烈火,在心里疯长肆虐,压都压不住。
阿泽目光遥遥投向远处的巍峨群山,‘师徒二字’仿若那难以攀越的山峰,在他眉眼间压出沉沉的郁色。
暹于氏乃丘发国国主的姓氏,非皇家子嗣不可用。
来请妙心出山驱鬼的暹于昇身份显赫。其父正是丘发国国主的第三个儿子,也是丘发国的太子暹于牧。其母乃丘发国大祭司的女儿。
在丘发国,大祭司的地位类同于他国的国师,仅次于国主。在尊崇祭祀的丘发国百姓心中,善观天象、精通占星术,且可与神祈福消灾的大祭司,其精神地位甚至高过国主,被百姓尊为地神。
最近丘发国却不太平。
国主忧心忡忡、寝食难安,民间更是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起因得追溯到暹于昇的生母——太子妃。
太子妃近年邪病缠身,珍贵药材、奇效灵丹不知吃了多少,病情时好时坏,未有显著成效。
前些日,太子妃夜里噩梦惊醒,忽然尖叫一声:“鬼啊!”便昏死过去,再没醒来。
太子妃的生父——丘发国的大祭司择日开祭坛,祈求天神为其女驱鬼除恶,消除病灾。孰料祭祀开始不久,空中狂风怒号,陡然间乌云密布,隐隐现有一黑色人影。
惊天怒喝震动整座皇宫:“身为祭司,却做出丧尽天良之事。便咒你死后下地狱、生前辱作狗!”
待乌云散去,众人一看,大祭司竟疯疯癫癫,披头散发不成样。见人就吠、逮人就咬,活像只疯狗。
国主无法,只好将其关入废弃的庭院,专门做了只铁笼子。
朝中有大臣认为大祭司必然做了惹怒天神之事,才受天罚。若要避免天神降罪导致灭国的惨剧,必须将大祭司压入大牢,调查实情后论罪处罚,以消除天神的愤怒。
但将祭司收押监牢可是历朝历代绝无仅有之事,更遑论对其实施刑罚。国主担忧处罚祭司会造成民心不稳,却又担忧天神发怒,只得将疯癫的大祭司连同铁笼子暂且关押牢房。
国主与众臣商榷,决定昭告天下,推举暹于昇为新的大祭司。因祭司为代代传承的职位,如今唯有其外孙暹于昇能胜任。
如若暹于昇要继位大祭司,则必须罢免前任大祭司。遂有人建议罢免之后,以大祭司的血祭天,求得天神宽恕。
眼下祖父性命堪忧,母亲卧床不醒,暹于昇惶惑无助,只好去求父亲帮助。
自打大祭司被关押笼牢内,暹于昇的父亲便消失无踪,许久不曾上朝。
国主曾派人打听,才知他终日买醉于烟花巷、春柳楼。国主以为因家眷不幸而令其情绪低落,遂暂且任他放纵些时日。
暹于昇领着宫里的护卫去烟花巷里寻父亲,父亲却醉意朦胧地躺在美人怀中。嘲笑道:“你外公与母亲坏事做尽,如今遭到报应,我为何要去帮他们?劝你也别理会这事,否则会被恶鬼缠身。”
那红光满面、恣恣快活的样子,哪里像是因家眷有难而深受打击的颓丧状。
暹于昇一句话没说,愤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