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载,他便会把你忘得只剩一丝轮廓,他会有新的心上人,会有新的天地,没有你,他未必不快活。
是么?韩知竹反而笑了,如此甚好。
甚好?那声音一顿,为何甚好?
他能忘了我,不被困在日复一日的韩知竹说到此处,却又淡淡笑了,摇了摇头,止了声音。
那声音立刻得意起来:怎么?骗不过自己了?
并不。韩知竹嘴角的浅笑始终存着,只是,你不会懂,和你多说无益。
我不懂?那声音不屑道,我有何不懂?
韩知竹 :是么?那从万妖塔下从万妖塔下纵妖的,谋篇布局处心积虑要打开四极封印的,是何人?
那声音怔了一怔:我不知道。
停了停,他又得意洋洋起来,但一定是心里有欲望的人。心有不甘,有贪嗔痴,才会有心魔滋生的空间。人都有欲望,我没错。
是,欲望不是坏事,纵容它越界才是错处。韩知竹叹息道,望你此去重新做人,勿残害良善之人。
够了!你是我祖宗还是我是你祖宗?
韩知竹唇角弯出冷笑:你?你不配做我韩家之人。
因为我后悔了?
不,因为你不约束自己的欲望,以至于残害自家后人。你后悔了,你希望点醒后人,记起有一个你,希望他们来替一替你,希望后人能想办法放你出去,但他们不来,他们不听从,便该被心魔吞噬么?那心魔,原是你的。
与我何干?我不过是点燃了引线。那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了,他们是被无法达成却又肖想的欲望牵引至心有不甘,滋生出心魔,才被控于心魔。你不也是吗?
我是。但我已经有解药了。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韩知竹又向程雁书所在的那侧一瞥,眼波流转,尽是温柔。很快,他转回视线,挺拔身形向若木之墨的八卦阵踏前一步,不需多话了。
他向那阵中而去。
不要!我不准!程雁书大喊着,向韩知竹飞扑了过去。
想要锁住韩知竹, 程雁书却穿过韩知竹的身影,直直地扑了个空。
韩知竹的身影已经融入了那黑白八卦之中,环绕着八卦的虹光闪了闪, 又开始从最顶点慢慢延展。程雁书知道, 最终会成一个完整的圆,把他大师兄困在炼狱里,五十年,甚或一百年, 直至烟消云散, 飞灰湮灭。
不管有没有用,程雁书又向那八卦阵中冲去。
这次, 他冲进了八卦阵, 进入的却不是那曾经短暂停留又被大师兄抢出来的魔魅之窟的七寸。
他在万妖塔前, 莽海渊畔。
眼前是一片阳光爽阔,无数金铃交响出磅礴又清心的声响, 汇入莽海渊的风中, 扩散开去, 空灵悠远,一派天下太平的恬淡。
须臾后, 金铃声响震荡起来,莽海渊平静海面翻起巨浪, 天被遮天蔽日的乌云盖住了。
万妖塔前, 程雁书身侧,忽然多了一群仙风道骨的修真之人。
韩兄为天下苍生舍小我,必然被万世称颂。白某无以为报,必将在万妖塔旁给韩兄树立丰碑,以使后世永颂扬韩兄以身证道的壮举!
我四人必将尽最大心血打下四极封印, 保世间万民二百年清明。
打下四极封印后,熏风庄一定尽全力找出平衡魔魅之窟七寸的方法,必不让韩兄的苦痛多延续半分!
五十年后,若是仍未有办法平衡,仍需要人献祭,我熏风庄必以身相换,将韩兄替换出来。
对,我四极在此立誓,若是无平衡之法,便以四极掌门轮流献祭,不让韩兄一人独受折磨。
背对着程雁书,仰头看着万妖塔的一身青衣之人淡淡道:不必树碑,这本是我等修真之辈的本分。
他又道:封印魔魅之窟后,熏风庄也请先尽全力肃清世间流荡的妖魅魔物,先保万民太平清明,再想法换我出来,亦是无妨。
可是韩兄要在那七寸里受无尽煎熬
别的不说,以身证道,扛五十年煎熬,我自信还能做到。
那青衣人始终没有回头,但莽海渊的风抖动他的发丝,他的衣袂,在在都是傲然风骨的模样。
程雁书知道他是谁了。
他也曾一身清明,朗然救世。而后来世间,总有后来。
那青衣人昂首,率先入了万妖塔。
他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呼唤:爹!十年!十年后,我必来换你!
程雁书回头,想看发声那人。一个转身,他眼前不再是万妖塔。
金铃声、莽海渊的浪声、乌云怒号的风声、人声都消隐,光线也归于一片最死寂的黑,唯有那如万千尖锐金属刮擦玻璃面的声响锥刺入脑。
黑暗中,那温厚声音里掺杂了痛苦的嘶哑:六十年了,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没有来?
即使已经知道后来的结局,但在这近乎绝望的问题里,程雁书仍然怔住了。
再一瞬,画面如走马灯般在暗黑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