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水壶碰撞的声响后,薛明光惊道:壶里没水了!
什么?!虽然看不到样子,但从声音的拔高度也可以想见程雁书有多绝望,你就不能省着点喝?
薛明光愤而反击:不都是你喝的吗?
他又道:这里有糖,你大师兄刚给你的糖!快吃啊!
不吃!程雁书哑着嗓子,抗拒的意思异常明显,这糖我没资格吃也不想再吃。你快给我找点能压住恶心的东西!
魏清游陪着韩知竹在门外安静站立,听到此处,不由得低笑道:这四师弟,真还是一派天真肆意。
韩知竹点点头,却不知道为何依然静立在门外,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一阵窸窸窣窣后,不知道薛明光给程雁书找了什么,只听见程雁书一声长叹,道:随便吧。
薛明光丝毫不掩揶揄:你看你那怂样刚才在你大师兄面前怎么就不敢嚣张?
你不懂,嚣张得有底气,得有恃无恐。程雁书好像终于缓过了气,我凭什么在大师兄面前有恃无恐?凭我修为低,凭我不要面子,还是凭我被罚多?
就不能是凭你长得清隽好看,又乐天开朗吗?
程雁书哟一声,又道:薛少掌门你是认真的?我还有优点呢?
薛明光正色:当然,你是我朋友,能差?
行了行了。程雁书说,收起你那盲目的欣赏,帮我找点醒酒的东西。我头还晕着呢。现在看你都还是两个头。
那你刚在你大师兄三师兄面前怎么那么端正?薛明光摇头,又啧啧两声,雁书啊,你可真能装。
程雁书:怎么是装呢。对我大师兄,就该恭默守静,这叫规矩。从今往后我要做一个在大师兄面前最守规矩最懂事的人,总之,你不懂。
薛明光低声说了句什么,程雁书忽然嗤笑出声,又道:你不是我亲生的朋友吗?快点,去给我找醒酒汤去,我再躺会。
魏清游同时轻声道:大师兄,我去陪着宋长老,先走。
我也去。拔除魅妖胎毒和地缝之酷热实在耗损长老太多元神,不知长老今日身体如何。韩知竹再看一眼程雁书的屋子,对魏清游道,走吧。
这一整天,王临风随着宋谨严打点师尊即将到熏风庄的各项事宜,魏清游陪着宋长老寸步不离,程雁书倒是又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过。
直到晚间琴修时分,韩知竹才看见了他。
脚步轻快地走过中庭,面上全然没有了早晨宿醉初醒的疲态,程雁书径直走上琴台,在已经坐定的韩知竹面前站定,稳稳当当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坐下了。
打坐,入定,一气呵成,完全没有往日缠着韩知竹说东说西的闲情,也没有超越任何正常交流之外的不当。恭敬守礼得简直不像程雁书。
韩知竹看着端坐入定的程雁书的侧脸,手指覆上琴弦,微微犹豫一瞬后开始了琴修。
待琴声落定,程雁书从入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深呼吸后睁开眼,对上了韩知竹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他眨眨眼,哦一声,立刻掀起衣袖,把手腕放在石桌上,等韩知竹来试他体内灵力。
手指触到脉搏时,两人又都错开了视线。
无事。感觉到灵力的流转,韩知竹收回了手。
程雁书也放下衣袖,遮住了他清瘦的手腕,毕恭毕敬道:烦劳大师兄费心了。
韩知竹抬眼,静静看他,忽然说:你的发带,很端整。
程雁书下意识眼角向上想看,又瞬间意识到其实自己看不到,忙又毕恭毕敬地回道:今日向二师兄学了挺久,总算学会了。以后一定不让大师兄觉得我失了师门体统。
说着,他向中庭处看了看,清朗地笑了笑:林公子好像已经等大师兄很久了,我告退,不打扰了。
站起来,行了礼,他步履一丝不停滞地下了琴台,与林青云相遇时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毫不迟疑地离去了。
韩知竹的手覆上放在琴台上归朴,轻轻抚过,只看着程雁书的离去的方向出神。
今日,月色下面色沉静的四师弟,和三天前那热忱的、不管不顾地把心都剖开来的四师弟,完全不同情状,已然变了一个人。
一个和最初乖张独断,后来暖热鲜活完全不同的,此刻只剩下若无其事的四师弟。
一如他说的,谨守师兄弟之间该有的界限,而于情爱一途,便是一别两宽,各行其是。
这一刻,韩知竹才察觉,若无其事,原来是最能把心切开的四个字。
但最初,原本是他先用这四个字把四师弟的心切开的。
归朴上的小字闪了闪微光,韩知竹仿佛听到有个声音在心里问自己:难过吗?
难过的。
那声音又起:后悔吗?
不能后悔。
归朴上的小字再闪了闪微光。韩知竹抚了抚淡青色穗子,收起了它。
林青云笑着向韩知竹所在的琴台走来。韩知竹却长身而起,携起归朴,收了琴,对林青云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