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力道轻得跟羽毛拂过,华夙好整以暇地看她,见那帕子上白一块绿一块的,险些就要蹭上容离的手,这才出声:别擦了。
容离一顿,不擦怎么行。
华夙又气又心觉好笑:我给自己擦了,还得给你擦,多事。
容离瞪着眼看这鬼使上净物术擦了手,还将木板上的藤汁也抹去了,目光所及干干净净的,好似那绿藤从未来过。
那东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有法子将它擒住么?她皱眉问。
华夙淡声:一路走就是,它跟就让它跟,它在土里时比那敲竹鬼还厉害,我尚且能抓住潜进泥里的敲竹鬼,但想抓这鬼藤却不是什么容易事。
容离只好道:那岂不得等它自己来?
华夙颔首。
这绿藤是真的神出鬼没的,时不时便来钻一下窗,可一受阻又钻了回去。
官道还挺长,这一路在官道上走,那鬼藤翻了七八遍的土,每回来时都变本加厉,好似越挫越勇。
容离直觉不对,这东西屡次碰壁,且还逃得飞快,绝不是为了取我们性命来的。
华夙眉头紧拧,侧着耳仔细听着泥下的动静。
容离压着声道:它怕是为了试探你的修为来的,不然为何要藏拙,每试探一回,下回来时便多使上几分鬼力,这其中定然有诈!
华夙冷冷嗤了一声,抬手去摸她苍白的脸,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
容离眼一弯:聪明点不好么。
华夙嗔着道:慧极必伤,日后你在我面前可以装傻。
容离听呆了,心里嘟囔,说得好像装出一副傻样,她就不是真的聪明了一样。
她小声道:定是慎渡让它来试探你的修为,浇灵墨身殒,想必已经到阎罗殿,若阎罗殿和苍冥城的关系不一般,那慎渡想必已经得知你拿了墨血的事。
华夙目光沉沉,他早晚会知道的。
容离想了一阵,将斟酌出的结果全盘托出,慎渡试探你的修为,若还能一敌,想来必会出手,若是试探出你修为在他之上,他兴许要逃。
华夙冷哂,他必须逃,他知我必不会放过他。
容离其实有些怕这鬼心软,毕竟慎渡是她从陈良店带回去,不光给他一口饭吃,还教他修行,本以为这养大的鬼不会走幽冥尊的老路,不想
恶鬼就是恶鬼,打骨子里就是歪的,又怎能盼他有良知。
绿藤这回未钻窗,而是沿着车舆的门,掀开了帘子一寸寸往里爬。
钻进后,细弱的藤蔓似暴起的青筋,陡然粗上了一圈不止。
容离看得头晕目眩,忙去抓华夙的手。
华夙捏在画祟上的手指一动,那杆墨黑的笔飞快在她指间转了一圈。
数十滕尖爬了进来,跟毒舌一样,其尖陡然岔开了一个口,乍一看好像大张着嘴的毒蛇。
果真,其来势也如猛蛇出洞,猛地咬上前去。
马车又颠簸了一阵,硬生生被缠住了车辕,停在了原地。
从地上伸出来的藤蔓将马车囚在其中,盘旋着恰似青龙绞敌!
只是青龙身上绿藤百出,每一藤条都变作露着利齿的毒蛇,毒蛇一个劲朝车舆里钻。
被困在其中的一人一鬼被数不胜数的碧蛇咬了个正着,却无人痛吟出声。
刹那间,被咬着遍体鳞伤的一人一鬼变作了石头,青蛇往石头上一撞,咬了个空。
远处,容离心有余悸地看着,好好一马车上缠满了藤蔓,这鬼藤的主干把马车环了一圈,其虬劲粗大,果然胜似青龙。
华夙将画祟一转,车舆中由一人一鬼变作的石头陡然化作墨烟,一瞬便消失了。
那鬼藤终于有所察觉,陡然从马车上退去,在一寸寸爬开后,被困在原地的马车也散成了墨烟,袅袅迎风而散,连丁点残渣也没有留下。
容离轻声道:幸而你将我带出来了,这鬼藤果真越来越猖獗了。
华夙一哂,留着话一会儿再说。
鬼藤作势要潜回地下,只见远处一个身影掠了出来。
华夙手中画祟变作短刃,硬生生将缩入土出的鬼藤扎在了原地。
鬼藤猛地挣扎,扭动身时哪还像是什么青龙,分明是只虫。
容离大气不敢出,只见另一头泥土松动,就在华夙的背后。
华夙早有察觉,将发上簪子一拔,将其掷了出去,将刚探头的藤蔓也牢牢扎在了地上。
鬼藤陡然化小,被钉在原地的藤条化作了两条白生生的手臂,手臂上绿血狂涌。它变作女子,将双肩一振,竟自断了手臂!
女子袖口断裂,肩下空荡荡的的,又一扭身,两条胳膊又长了出来。
新的胳膊嫩生生,又白又细,跟只有骨头一样。
容离退了一步,攀着身侧的树站稳了身,没想到这鬼藤竟还能生出手。
华夙五指一拢,被掷出的簪子归入她手。她手腕随即一转,银簪和画祟又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