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鸟笼,合该有一扇小门,可这笼子却连门也没有,根根木柱紧密挨着,也只有虫蚁才爬得进去。
跛脚的女鬼忽地张开嘴,嘴根咧到了耳后,大敞的嘴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她整个头颅似是成了一块皮,近乎要被撕裂,待那嘴敞到不能再敞时,容离才得以看清,那嘴里边,竟藏着一张婴童的脸。
容离陡然忘了呼吸,一时间头昏得厉害,所幸后背抵上了一只寒凉的手。
华夙抵着她的后心,不咸不淡道:此乃养婴,妇人死后却盼腹中胎儿能活,用怨怒将腹中婴养成了鬼,这婴童便似是附生一般,将妇人五脏六腑全部吃空了。
容离微微张着唇,察觉一股寒意拍入后背,随后双腿有了些气力,能站得稳了。
华夙又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养婴胆子比你还大,它来了便来了,就算是会魂飞魄散,也不会退。
容离听这话总觉得不对劲,也不知是夸她,还是在嘲讽。
养婴跛着脚走来,细看才知垂在地上的那一条腿有些扁,想来是被吃空了。
容离握着画祟的手紧了紧,望着面前那木笼,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这玩意要怎么才能把迎面走来的鬼物收进去。
华夙在她身后道:且看。
却见养婴分外莽撞,近乎要撞上木笼时。妇人撕开的嘴里,婴孩呱呱大哭了一声,小嘴中吐出鬼气,浓黑鬼气惊雷般朝木笼撞去。
可此笼乃是画祟所成,哪是轻易能撞破的。
容离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气息急促。
养婴见木笼未被撞破,啼哭得越发大声,婴孩和女子一齐哭,哭天抢地的,震得狂风四起,地上落叶枯枝全旋了起来。
断枝和落叶都快旋到天上去了,空青看傻了眼,方才眼前的墨汁蓦地消失,随后咚一声作响,好似什么东西砸在了地方,可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差点被吓得就这么倒了下去,却见自家姑娘仍站得挺直,心底猜忌忽地都被证实。
看来容府走至如今这田地,也不无道理,空青心想。
旋至半空的断枝和落叶在风中凝成了一只长臂,长臂如蛇长伸,抓至容离面前。
来势汹汹,挡无可挡。
容离蓦地转身,空着的那只手冷不丁攥上了华夙的黑袍,她五指奇白,被攥住的袍子黑如浓墨。在攥住这袍子后,她缩起了肩,苍白的唇死死抿着,一声没吭。
这么一瞬,华夙觉得,这丫头是故意的。
华夙下意识抬手,掌心只悬在那乱枝碎叶前,便将其牢牢挡住了。
风陡然一散,凝成长臂的乱枝和落叶簌簌归地,可养婴仍在。
华夙两手撘在了容离肩上,迫使她转回身去,冰冷的手轻飘飘得捏上了容离尖俏的下颌。
容离不得不抬起头上,眼皮却仍恹恹地垂着,长睫一颤,不得不看向那口露婴孩的鬼妇。
让你看这鬼,未教你看我,转身作甚。华夙捏着她的下颌道。
容离只得老老实实望着前边,声轻如丝缕,可它如何才能进得去?
空青就这么站在边上,听自家姑娘在自言自语,毛骨悚然地屏了息。
华夙松了擒在容离下巴上的两指,又把她执笔的手握了个牢。
容离又被牵着抬了手,画祟干净的笔头毛料里又渗出墨来,她的手被迫一扬,往笼上又添了寥寥几笔,看着像是符文。
华夙道:这是魇术,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这鬼看到的便是什么。
容离直勾勾看着,果真瞧见那养婴好似昏了头一样,身子前俯后仰着,半晌疯了般拖着那条被啃空了的腿往笼上撞
随后,就这么撞了进去。
养婴入了笼后又想撞出,不料撞了个头破血流也没出得来。
容离看得入神,后知后觉扣在她腕骨上的那只手已经松了。
这笼结实如山,被撞得咚咚作响,也未裂出一道缝隙。反倒是那养婴尖声喊叫着,女子额头上血肉模糊,头骨都近乎要磕出来了,如烟鬼气从其身上升起,似想化作黑雾遁形。
不想,这鬼气才刚袅袅浮出,便被这笼吞了个正着。
笼原本是木色的,如凡间那装着鸟雀的提笼无甚不同,在吞了鬼气后却隐约泛黑,木色变得斑驳起来。
养婴大哭,蓦地跪了下来,嘤咛不已,可它即便是跪下身,那阴冷鬼气也仍在徐徐不断冒出,周身似要被吸干。
鬼妇的躯壳渐渐变得苍老起来,面上皱纹深如沟壑,好似老树树皮。
大敞着的血口里,婴孩猛地缩了回去,只见妇人原还细瘦的脖颈忽地肿胀一片,分明是那婴孩钻至了里边。
细瘦的颈子哪经得起这么折腾,近乎爆裂。
那婴孩又陡然一沉,妇人的胸腔鼓起一片,慢慢的,那鼓肿的位置换成了腹部。
容离看得愣了神,后颈拔凉一片,眼睁睁看着这妇人整个身子好似被啃得只剩下一块皮,里边发出了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