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夙冷着脸掀开一侧的垂帘,余光瞥见了一抹鬼气从树冠上一曳而过。她不紧不慢地松开手,帘子一垂,又把窗遮了起来。
容离寻思着,能不能想个法子将这些鬼气引开,比如画个与你一模一样的傀。
能。华夙淡声道:但你现下尚还做不到。
容离看着那从袖口里探出个笔尖毛料的画祟,想来也是,画得再像,也会被瞧出破绽的吧。
画祟,自然能以假乱真。华夙平静道,可会不会被识破,得看你技艺如何。
那还有别的法子么?容离忽地想起那只被她留在容府的剥皮鬼,一双咳得湿淋淋的杏眼倏然亮起,我那剥皮鬼,能将它召过来么?
当时走得急,忘了带上那小剥皮,上了马车便匆忙出城,玉琢原是想跟她的,却被先前缚身的锁链拴在了容府里,寸步也离不得。
华夙不知这丫头在打什么主意,可瞧那双眼跟狐狸一样,连算计鬼的时候都不知露怯,也不知她胆子还能有多大,索性开口:能。
如何召?容离又问。
华夙手一抬,掌心往上翻着,似要她交出什么东西。
容离和这鬼待久了,总觉得能揣度几分此鬼的心思,不假思索地把手放了上去。
华夙把她的食指捏了个正着,力道不轻不重,捏得她的手指有点儿发痒。
这手把手的,容离浑身僵着,明明把手放上去的时候倒是自然,如今却想把手抽回来。
捏着她指头的两根手指凉飕飕的,却不比冰凌坚硬,绵软细腻,一看就是姑娘家的手。
容离不由得往后缩了点儿,还直截屏起了气息,憋得肺腑如烧。
不是要学么,躲什么。华夙皱眉。
容离面颊发烫,不躲,要学的。
华夙狐疑地睨了她一眼,牵着她一根食指在半空中点点画画了几下,似是在画什么符咒。
容离哪知这画的什么,华夙牵她一下,她的手便动一下。她不过是个凡人,画出的符咒哪是能成事的,偏偏心头忽地涌上了一股气,那寒意直蹿向灵台。
此乃招魂术。华夙牵着她画了最后一笔,画成后,两指一松,此术乃凡间道士所创,故而即便是凡人也能施,只是仅能招来心甘情愿受降伏的灵魄。
钳在她食指上那手一松,容离的手险些也跟着跌了下去,幸而稳住了。
只见半空中方才点画过的痕迹蓦地亮起光,一笔一划勾连成片,当真是符文的模样,只是容离压根看不懂。
她虽看不明白,却记了个一清二楚,如此一来,下回要用时,便无需再让华夙教她一次了。
术法既成,只一弹指,头顶如有寒气沉落。
容离猛地抬头,只见那得了新皮的鬼正紧紧贴着车舆顶上,四肢弯曲着,如成了什么人形蛛,姿态诡谲地附在了她的头顶。
剥皮鬼换了新皮,连说话声也像个小丫头,软着声道:主子。
华夙啧了一声。
容离本以为这剥皮鬼得了新皮后,不会比先前那纸扎更吓人,没想到,她还是被吓了一跳,心陡然一紧,差点没喘上气。
你那小剥皮来了。华夙头也不抬,明摆着不待见。
容离微微缩起脖颈,却见剥皮鬼垂下头看她,那乌黑的长发就这么垂在她面前。她登时不想说话,稍作吞咽,才为难开口:你能分出一缕气息附在这剥皮鬼身上么,借它将追来的鬼怪给引开。
你当我的气息是什么收放自如的檀香么。华夙慢腾腾开口。
容离眨眨眼,那就是不能了?
麻烦。华夙淡声道,我身上有禁制,气息轻易不外露,这荒郊野岭忽地冒出一缕我的气息,你觉得旁人会信?
她话音一顿,又道:并非所有鬼物都和这剥皮鬼一样好骗。
附在车舆顶上的剥皮鬼无端端被殃及,明艳的脸上并无半点愤懑,明摆着连气都不懂气。
夜幕沉了下来,路上漆黑如墨,连盏灯也不见,只星光零零散散的搁在天边,月华如洗。
过了一会,又换白柳进车舆里歇息,驾马的成了小芙。
夜一深,小芙又怕了起来,嘴里嘀咕着,姑娘,这路上怎连个客栈也不见,咱们总不能睡在林子里,若是蹦出什么虎豹财狼,那得多吓人,饶是只有一个,那我也打不过呀。
空青坐在她身侧,安静地看着路,同她一比,小芙算得上是聒噪。
容离抱着猫,撩起了竹帘,没有说话。
此时马车还在祁安地带,城中阳气盛,平日里见不到多少鬼,这时候出了城,又是在渺无人烟的林子里,她才意识到,这四处的鬼气当真浓重可怖。
走夜路总归不好,山路多崎岖,离城越远,路越是盘绕,若是一个不小心,马车许就滚下山了。
容离朝华夙看去,着实想问问这鬼有什么主意,可偏偏白柳睁着眼,压根不像是要睡的样子。
华夙眼皮一掀,寒凉淡薄的眸光投了过来,找个地方歇一阵,若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