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忙不迭转头,只见容离正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撑住他后背的哪能是她呢。他心一紧,装作不以为意,抬手道:姑娘往这边来。
华夙不紧不慢地收了手,捻去指尖上残余的鬼气。
到底在容府里见过了不少离奇的事,管家佯装镇定,立刻回了魂,嘴里跟和尚念经一样,念了几句南无阿弥陀佛,这才稳住心神。
石室的门在容长亭那院子的主屋里,管家推门进去,转动了桌案上放置狼毫的笔筒,登时一面柜子簌簌作响,露出了后边的暗门。
容离站在房中,定定看向那漆黑的窄道,什么也看不清楚,心狂跳不已。
管家匆匆忙忙提了灯,走在前边道:姑娘来。
容离回头看向华夙,竟有些迈不开腿,她似乎又不大想进去了。
华夙冷淡一哂,凡事都得有头有尾,你进去,若看见了她的尸身,好好将她葬下。
容离颔首,跟着管家穿过了这狭长的窄道。
平日里,她与这管家无甚交集,只是偶尔听小芙提起,这管家不大会说话,但做起事来毫不含糊,年轻时更是雷厉风行,后来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开始焚香礼佛了,性子也沉稳不少。
现在想来,约莫是在丹璇死了之后,这管家也就跟着改了性子,怕了,怕遭报应,也怕想起自己做过恶人。
管家向来话少,此时却自顾自说了起来,这地方,我已有十数年未进来了,以前大夫人尚还在世时,我偶尔会进来送饭,对外只说夫人身子虚弱,出不得屋门,且夫人与老爷还分外恩爱,半步离不得,故而两人一直是住在一块儿的。
他稍作停顿,又道:刚将夫人关进来的那一日,我求过老爷,老爷不肯放,甚至还道、道夫人水性杨花,都已怀着他的子嗣了,还妄图勾搭别家公子。
华夙冷冷道:腌臜玩意,自己心脏,看旁人也是脏的。
容离翘起嘴角,平日里这鬼没少冷嘲热讽,今儿说的更是一针见血。
管家提着灯,那灯随着他的步子微微晃动着,连映在墙上的光也如波纹潋滟。
容离不置一词,好似容长亭做过什么事,她俱能想得出来,故而何须浪费口舌来问。她步子轻,双腿无甚力气,走起路来身子轻飘飘的,就跟离了躯壳的游魂。
华夙看了她一阵,忽然伸出手,在她的肩上抓了一把。
容离余光一斜,看见那细长的五指在她肩上抓了一下,也不知抓了什么,她脚步略微顿了一下。
命火。华夙那只手仍悬在她肩上微微拢着,似捧着什么,你这魂不守舍的,就像是命火要熄了一样。
容离哪看得见自己肩头上有什么火,她无意恐吓管家,故而不想当着这老人家的面和华夙说话,侧着头动了动唇,无声地问了一句什么。
苍白的唇翕动着,像极夜里开合的素洁昙花。
华夙收了手,清冷的声音落在容离耳畔,人自诞世起便有命火,寻常人命火高三寸有余,焰心暗而发黑,其外赤红,越是虚弱命火越是黯淡,将死之人命火近熄。
容离忽地想问,那她呢。
她侧着头,望向自己的肩头,唇微微一动,嚼出了两个无声的字。
我呢。
华夙不咸不淡的朝她肩上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容离忽地觉得有点失落,紧跟在管家的身后,轻咳了好几声,她是个将死之人,想来,若是有命火,也该要熄灭了。
又走了数步,拐了个弯儿。
管家脚步蓦地一顿,抬臂把苍老的掌心覆在了粗糙的墙面上,姑娘,看见前面那扇门了吗。
容离眼一抬,还真看见了一扇石门,那门半掩着,许是没有旁人进来,容长亭也不屑于关了。
她一颗心吊至嗓子眼,已经能想到门后会是怎样的景象,她已是连半步也不想迈近了。
管家也在踟蹰,提灯的手抖个不停,姑娘,走吗。
走。容离道。
管家提着灯走近了屋里,那里边十分窄小,只放了一张床,床褥是乱的,竟然不脏,好像
好像不久前,还有人在这床上躺过。
除了容长亭,还能是谁?
床里侧的锦被里好似裹了什么东西,微微隆起。
容离气息骤急,却见管家停下了脚步,望着床里侧那鼓起的锦被闷声不言。
她掘空了浑身气力才走上前,捏起锦被一角缓缓掀开。
一具尸骸缓缓露了出来。
还能是谁,可不就是丹璇么。
容离两指一松,蓦地退了几步,她长长吸了一口气,眸光剧颤。
华夙道:石室里不见魂灵,她应当已经转世,要么便已远走。
容离抿起唇,肩头微微颤着,眼里氤氲着水汽,似是想哭,却隐忍着。
管家闭起了眼,似也未料到如此,哑声道:姑娘,这应当便是丹璇夫人。
容离定定看了许久,气息幽微欲断,劳烦管家背上,我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