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也不知是含糊搪塞,还是在克制。
容离轻声道: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得快些到吴襄镇才好,天若是黑起来,手边连个火折子也没有,只得摸黑走路了。
这法号叫子觉的和尚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随后,容离一瞬不瞬地看他,赤着双足,有些无措,还冷得微微发颤的,那湿漉漉的狐裘落在地上,早已不能穿。
和尚朝她赤着的双足看了一眼,移开视线,姑娘的鞋
不知丢在何处了。容离垂下眼帘。
和尚思忖了片刻,待我去寻匹马来。
那我便在此处等着小师父。容离蜷着趾头,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睫颤颤巍巍,分外可怜。
待那和尚一走,她便退了一步,拢紧了衣襟,踩在了自己那像在泥里滚了一圈的狐裘上。那狐裘虽沾了水,却不至于全都湿透,只是脏得不成样子,踩在上边时,冰冷的脚心才稍稍暖起来丁点。
官道上静凄凄的,周遭参天的树被风刮得簌簌作响,艳阳从叶间洒落,照在黑猫身上。黑猫仰头,绿瞳映着光,原本圆溜溜的瞳仁顿时变得尖锐凌厉。
容离面上那柔弱乖顺的模样略一收敛,虽仍是病恹恹的,可却像长了刺一样,像是去了弦的长弓,纤细却凌厉。
怀里的猫不屑一动,华夙寒着声道:当心那和尚。
我知。容离轻哂,他也不知信了几分,不过这四处萧索,从哪儿找来马?
一会便知。华夙道。
你如何看出他沾过业障的,又如何得知他身上沾了鬼气?容离轻着声,将怀里的猫捧高了一些,怕它听不见一般,凑到它的耳边说。
说话时,那若有若无的气息落在黑猫的耳朵尖上,耳尖那一撮细小的毛微微一动。
华夙沉默了一阵才淡声开口:不必靠这般近,你说得再小声,我也是听得见的。
容离这才放低了手,你倒是说说,如何看出来的?
再迟些,你也能看得见。华夙并未明着回答,说得不清不楚的。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沾过业障的和尚,身上佛力不再纯粹,面上有杀伐之色。
所以方才那金光才伤不着你?容离回想方才种种,记得那金光落下时,华夙可是连躲也不躲,好似没有半分害怕,早知那金光奈何不得她一样。
不错。华夙应声,若他身上未沾鬼气,佛力纯正,那我定已不能动弹。
容离听愣了,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未揣测清楚,在那什么妖鬼界里,华夙原先的境界究竟有多高,又是跌到了个什么地步,才让一个凡间的和尚能令她动弹不得。
觉得帮我亏了?华夙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这丫头远比旁人所见的要精明,且又是祁安容氏的千金,若是亏本买卖,想来是不会做的。
容离摇头,踩着柔软的狐裘,双腿累得直发颤,若这狐裘是干净的,她早想坐下来了。可惜,知晓那和尚会回头,她必不能在此处给自己画张椅子坐。
她小心翼翼抱着猫,跟抱祖宗一样,手不敢太松,亦不敢搂得太紧,怎会,我是信你的。
记得信我便好。华夙幽幽开口,声音寡淡疏远,好似并不十分在意。
过了一阵,远处传来马蹄声。
黑猫伏着一动不动,容长亭若要救你,势必会去最近之处寻人求助,吴襄镇离此处近,说不定他们当真在镇上,如此,便恰能遇上。
容离颔首,我料到如此,才答应与他同行,路上再试试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怀里黑猫绿瞳一掀,不咸不淡道:来了。
容离踩着自己的脚背,趾头被冻得发红,身上原本湿了大本的缎裙已近乎被风吹干。她面色泛红,身上竟不觉得有方才那么冷了,抬手往额上一试,隐约觉得额头似乎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