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有气无力地撘着空青的肩:旁人待我有几分真,我便回以几分真。
华夙轻笑了一声,笑得凉薄,狭长的眼中未掀起半圈波澜。
下房离兰院不远,兰院住的是大姑娘和两位受宠的夫人,若是离远了,婢女还不便赶来。
片刻,屋外响起细细弱弱的猫叫声,小芙脚步轻轻,一边念叨:可别叫了,一会便去给你弄些吃的,身板小小,胃口倒是不小。
小芙搂着猫推门而进,跨进门槛的一瞬,猫不但不叫了,还猛地炸起了毛。
见到主子怎不乐呵,怕成这样?小芙轻轻呀了一声,小声嘀咕。
容离把猫接了过去,心里清楚这猫在怕什么,好端端一只猫,不知怎的竟然不怕人,却怕鬼怕得厉害。她抬手往猫背轻抚了两下,抬眼问:喂过了么?
并未。小芙低声道:下房的姐妹不敢随意喂,怕将这猫喂坏了。
你去庖屋要些鱼,白水烫熟了再拿来。容离摸起这猫的下颌。
姑娘,我去。空青拎起食盒,我顺道将食盒带过去。
那便你去。小芙乐呵起来。
等空青走了,小芙才说:我方才问了,说是那管账的还在受审,未见传讯回府。
容离摇头,无妨,三夫人可有出门?
三夫人似乎回了屋后便不见出来了。小芙想了想。
容离思及不久前蒙芫和其贴身婢女私语的模样,侧头叮嘱道:若是三夫人那屋有什么动静,便同我说,今日她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是不是因玉琢的事,也伤了心。
伤了心这三字她咬得略显刻意。
姑娘你还忧心她会伤心?小芙差点气得厥过去。
容离抚着怀里的小黑猫,话音也跟猫儿一样,轻轻细细的,到底是我三娘。
她朝妆台走去,抱着猫坐下了,状似在看镜子,实则是在用余光端详身侧的鬼。
华夙的样子映不进铜镜,她的手还勾在黑绸上,凉薄的眼瞧见了这只瘦瘦小小的猫。
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整整齐齐摆放着,容离也不怕这猫会将东西摔了,便将其搁在了桌上,又怕它会忽然窜出去,故而轻飘飘地按着它的背。
果然还是太小了。华夙合起眼,不忍直视。
小芙还在屋里,容离不便说话,干脆沾了妆台边那铜盆里的水,在黑猫的脚边写起了字。
「你要进它的身么」
华夙垂眸看字,殷红的唇中吐出凉凉的字音,暂不。
容离又写。
「那你找它作甚」
华夙哑口无言,不情愿地别开眼,时辰未到,尚还不急。
猫儿一动不动地蹲坐在案上,并非是因为乖巧,而是不敢动。
容离沾了点儿水,指尖滑落一滴晶莹,一笔一划写着。
「莫非入了这猫的身,你便不怕外面的雾了」
以活物做遮掩,此为一计。华夙平静道。
「若是活物即可,容府中那么多婢女,为何不夺一人舍」
容离的字甚至娟秀,却同她一般,似是有气无力的,不见笔锋。
华夙竟未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阵,才淡声道:麻烦。
容离总觉得自己好似又揣摩出了点儿什么,这鬼能耐应该大得很,如今东躲西藏的,不杀她夺回画祟,也不轻易夺凡人性命,连出手次数都屈指可数,兴许是受了重伤,亦或是遭了什么禁制,鬼力不支,故而
才此般委曲求全。
偏偏还没点委曲求全该有的样子。
她眼眸一转,盈盈笑了一下,又写下一列字。
「你竟是怕麻烦之鬼」
华夙睨她一眼,抬手将黑绸挂牢在耳边,又遮起了脸。
今日这天暗得格外早,还未到酉时,外边已是漆黑一片。
屋里,小芙正撑着下巴打瞌睡,容离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猫,而那浑身裹着黑绸的鬼物,仍在同这远不足岁的小猫僵持着。
华夙的神情忽地一变,虽不至于扬起兴致,却是颇觉意外,有人进了柴房。
嗯?容离抱着猫站起身,隐约记得柴房的门后来是落了锁的。
华夙又道:柴房里的婢女命火将熄,有人害她。
容离侧头便道:小芙,出去瞧瞧,外边怎好像有鸟叫,天这般冷,是什么鸟来了兰院。
小芙脑袋一歪,揉着眼醒了过来,打起哈欠道:许是山雀。
她探出身望了一眼,又缩回了屋里,没听见鸟叫,反倒看见有个人大步流星地跑出了院门。
什么人?容离皱起眉心,你再仔细听听。
未看清。小芙只好又出了屋,问坐在门槛外的空青,刚刚跑出去的人看清楚了么,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刚刚闭着眼,没看清。空青说完便侧耳细听,忽然转身朝柴房走去,猛地拍起门。
门是锁上的,屋子里窸窸窣窣响着,还传出细微的哼声。
小芙和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