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山,今晚可宿于村口破庙。
玉潋心撇撇嘴,突然将殷晴雪原地放下,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哼哼:可是弟子走不动了,明明这附近就有山洞,师尊却非要弟子再走半个时辰夜路,未免太狠心了。
阙清云静静看着玉潋心,月光朦胧,她清冷的眉目中藏着几许无可奈何。
玉潋心张扬地挑起一侧眉毛,并不示弱,甚至低下头一本正经地询问殷晴雪:雪儿,你来选,咱们住附近的山洞还是再走半个时辰去村口的破庙?
说完,她并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但是我也走不动了,所以剩下半个时辰的山路,你得自己走。
或许前面一大段都没正确理解,但殷晴雪精准地辨别出玉潋心说的最后三个字的意思。
小雪儿果断回答:山洞。
玉潋心更加得意了,牵起殷晴雪的小手,眉飞色舞地挑衅阙清云。
阙清云神色清冷,数息过去,倏然露出极轻极淡的微笑。
但这笑容一闪即逝,又藏在昏暗的树影里,连玉潋心都没看清。
遂不发一言地转过身去,走向玉潋心心心念念的小山洞。
玉潋心见状,脸上浮现奸计得逞的灿烂笑容,刚才说走不动路的人,这会儿又生龙活虎,抱起殷晴雪就跟了上去。
山洞空间不大,这两日并无人来。
阙清云在洞口打坐,身后不时传来玉潋心和殷晴雪的笑闹声。
殷晴雪很是依赖玉潋心,几乎寸步不离,时时刻刻小手都攥着玉潋心的衣角,生怕一不留神玉潋心就跑了。
失去记忆,过往或喜或悲的经历也随之消失,所见所感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年纪尚小,自会本能地感到恐惧,这天地之间,唯有玉潋心身上的气息令她安心,便得牢牢抓紧。
她害怕被人抛弃。
就连睡觉也要抓着玉潋心的衣襟不放,非得玉潋心抱着她,她才肯合眼休息。
玉潋心偷偷观察洞口那人的背影,见其平心静气,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已经进入入定状态,开始纳气修炼了。
她也轻哼一声,心说至少半个时辰不再搭理阙清云。
玉潋心背靠一块光滑的石壁,殷晴雪则揪着她的衣襟睡在她怀里。
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便很容易睡着,加之今日与残嗣交手,战况激烈,体能耗损严重,没一会儿,玉潋心也歪着脑袋睡去了。
山洞中安静下来,寂静的夜色里,只有溪谷远处水流的潺潺之声和两岸的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开始下起雨来,今夜的雨细而密,落在松木枝梢间,也落在岩石缝隙里长出的草叶上,雨过之处,沙沙有声。
阙清云便在这时睁开眼,回头看向玉潋心。
一身艳丽红裙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半大的孩子,两人呼吸平稳,都安安静静,侧首安睡。
玉潋心歪着头,右脸枕在殷晴雪的头顶,而殷晴雪则抓着她的衣襟,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她们相互依偎着,不像今日才萍水相逢的旅人,倒像自幼便长在一块儿的姐妹。
殷晴雪小脸儿生得好看,五官虽未长开,但其眉目已初具模样,隐约可见日后的风采。
她央求玉潋心的时候,两只眼睛乌黑发亮,盈盈然我见犹怜。
玉潋心向来我行我素,不守规矩,也不爱听从教导,即便她心里对阙清云十分尊敬,可表现出来的,仍是一副吊儿郎当,桀骜不驯的样子。
这样的玉潋心,会如此耐心细致地照顾另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儿,是阙清云没有料到的。
即便已经睡着了,玉潋心的胳膊仍紧搂着殷晴雪的肩膀,将之环在怀中,以年长者护佑年幼者的姿态,庇护着殷晴雪。
阙清云起身,脚步放轻,缓缓朝她们走过去。
她从乾坤囊中取出一件厚实的衣裳,轻轻搭在殷晴雪和玉潋心身上,将两个姑娘一同裹起来。
这样,就算落雨的天气吹风易冷,她们也不会着凉。
在玉潋心身前坐下,双腿并拢,两臂环膝,阙清云偏着脑袋枕着臂弯,视线落在玉潋心媚骨天成的眉眼间,凝神瞧了许久。
她收敛了气息,故而熟睡中的玉潋心未被她的目光惊醒。
末了,她扫了眼玉潋心怀里的殷晴雪,素来淡然的脸孔上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嘴角微微向下撇着,虽然不易觉察,却是个不高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