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云尚浅: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褚离歌的震惊和错愕落在赵临鸢的眼中,她只是淡淡一笑,说道:“翊王殿下与我王兄赵云合作了这么多年,想必手中有不少能牵扯到他前程的罪证吧?或大或小,或牵一发,或动全身。如今我父王退位在即,赵云早已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出手对付赵素,翊王只要在这个时候从中协助,放出一些与赵云有关的不痛不痒的罪证,便可将他暂时牵制。待他日我王兄赵素登上了王位,他念及兄弟之情,定不会对赵云再有为难。如此,方为鸢儿心中所求,还请殿下成全。”
褚离歌目光紧缩,紧紧盯着赵临鸢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赵素?”
赵临鸢叹了叹:“朝堂之事,世间之事,本就是瞬息万变,人心更是难以琢磨,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褚离歌竟有些急了,“可赵云是你的兄长!”
赵临鸢丝毫不动容,“赵素亦是鸢儿的兄长。”
“……”褚离歌一怔,长身僵立,竟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赵素也是赵临鸢的兄长,可他的意思难道赵临鸢听不明白吗?从来,赵素只将赵临鸢当作昭云国的公主,唯有赵云,才真正将赵临鸢当作了自己的妹妹。
这一点,赵临鸢当然明白。
因为在她心中,从来也只将赵素当作了昭云国的储君,唯有赵云,才是她的哥哥。
可一个人的感情终究只是一个人的事,不该左右江山,不该误了天下。
赵临鸢心中所想,褚离歌并不知。
他只知道,这些年来赵云为登王位,谋划数载,却不曾想,终有一日竟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在背后插了他一刀。
合作了这么多年,褚离歌竟在这一刻,为他的伙伴感到不值。
他再一次问:“为什么?”
赵临鸢的眼神在天际飘了飘,看到雁过长空,似飞往昭云国的方向。
她想起了美好的过往,想到了赵云,便有片刻的怅然。
但很快,她又收回了望向天际的目光,笑了笑,笑中带有不可逆转的笃定和执着,更有掌握了一切的气魄。
她说:“因为赵素比赵云,更该做昭云国的王。”
昭云国,是昭云国臣民的国;天下,亦是天下人的天下。谁该为王,一生争权夺利的王族不知,一生为私欲站队的朝臣不知,一生为柴米油盐的百姓亦不知。但在赵临鸢心中,她却有自己的判断。
若问赵临鸢与寻常百姓多了哪些不同,她想,大概是她比王宫的女子多走了几年民间的道,比民间的女子多吃了几年王宫的粮,比寻常的女子多了一双辩明君的眼,比软弱的女子多了一颗助明君的心。
许多年后,赵临鸢都还清晰地记得,她的两位兄长赵素与赵云,有人该做君,有人该为臣,他们从来便是不一样的人。
经褚离歌这一问,赵临鸢便想起了那些事。
数月以前曾对相朝出兵的殆夷国,早些年的时候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小部落,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部落,是在得到了霍蛮与霍戎两个部落的归附之后,才渐渐强大了起来。
而当初的霍蛮与霍戎之所以会归附这么一个本毫无力量的小国,其实是赵云的手笔。
赵云十五岁封王,十六岁率兵北上,将霍蛮与霍戎两个部落打得跪地求饶,结果饶是饶了,却是以归附殆夷国为条件,生死之下罔论尊严,那两个部落的首领便也答应了他。
后来赵云将殆夷国公主雪裳娶到了昭云国,自此便真正拿捏了殆夷国。
殆夷国连接着相朝与昭云国,有心之人自然能看出,赵云那双求战的眼,从一开始便放在了相朝的国土上。
可彼时的赵云只是一个王子,没有绝对的权,任何决策皆受制于他的父王,亦受制于可向父王进言的兄长赵素。
要想出兵,必先夺权,于是赵云兴兵各部,欲毕其功于一役,为的便是与赵素争夺储君之位。
可赵云想要开疆扩土、想要天下一统,赵素却知就算纳入了殆夷国,昭云国也绝非相朝的对手,他赵云靠着蛮力赢个一次两次不算难事,但当真要天下一统,代价便是天下皆废。
反复厮杀,你死我亡,最终耗尽的是相朝与昭云国各自的未来。
比起一个血腥弥漫的天地,赵素更想要一个安稳繁盛的昭云国山河。
可赵素知道,赵云永远是赵云,永远不会放下手中剑,若想阻止他兵征天下之行,唯一的办法便是夺下储君位,将昭云国未来的决策权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他们二人皆走上了争储的路。
当赵云将手中的兵刃指向各个部落时,赵素却将目光放在了昭云国的内政上。
监国期间,赵素广纳良臣进言以除奸佞,削减宫中开支以解内困,更向草原派去使节重开互市,渐渐壮大了昭云国的国力。
后来,赵临鸢亲眼看着赵素一步步将赵云打来的天地掌握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