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宁的娘亲,是文昭的乳母,也是为文昭而死的。
听人搬出了离世的故人来,文昭心头酸涩:给你三日,去查,查不出就回私宅去。
谢殿下。秋宁倏的起身,飞快地跑离了道观,背影带着一丝倔强与不甘的执拗。
隐匿一侧的桃枝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在秋宁转身离去后,拔腿就追了出去。
阵阵南风拂过耳畔,文昭茫然的立在院子里,些微的血腥味间或萦绕着她的鼻息。
文昭垂首瞄了眼自己的衣衫,袖口,衣襟,裙摆,乃至是掌心,染了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都是云葳体内渗出的热血
凝眸回望不远处的那间房,一个个小女冠进进出出,清理着方才的污迹与脏水,备下了崭新的锦衾与衣衫。
文昭看着她们有条不紊的安排着照顾云葳的琐事,有些无力的抬脚回了房。
谷底的行刺,如果细细思量,与其说是谋杀文昭,倒不如说是要取云葳的命。
文昭靠在圈椅里回忆,那三根冷箭射出的方向,好似本就是在她身边虚晃一枪,最终是追着身后的云葳而去的。
来人!文昭扬声唤人,推门而入的竟是伤势还未痊愈的槐夏。
你起来作甚?文昭有些意外,语调里隐有担心的不满。
殿下,婢子无碍了。
槐夏行动有些迟缓,但瞧着气色尚可:秋宁不在您身边,婢子不放心。
罢了,派人把云葳身上取下的断箭和长命锁找来,切忌与观中人起冲突。文昭扶额,手肘撑着桌角,轻声吩咐。
槐夏领命前去,不多时便将这两个物件带了来:
殿下,观里人说,断箭她们不在乎,但这小长命锁虽坏了,却是云葳从不离身的物件,得还回去的。
嗯。文昭伸手将物件接过,定睛瞧了一眼,眸子里的霜色渐增。
是军中所制。槐夏来的时候就认出了箭矢的制式,观瞧着文昭的反应,直接出言。
文昭自也发觉了,心下狐疑更甚。
她翻看着手心里的长命锁,只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小银锁,背面刻着的八字,细细推算,该是云葳的生辰无误:
派人去查,余杭云通判女儿的生辰,可与这锁头上所刻的一致?
槐夏近前记下了银锁上的文字:是,婢子这就去。这箭,您不查?
今日秋宁带出去的人,你来审。文昭思忖须臾,补充道:
孤答应给她机会,且看你二人查的结果是否一致罢。
三日转瞬,文昭每天都会在自己的卧房和云葳养伤处折返数次。
云葳失血过多,一直在迷迷糊糊的昏睡,身上高热难消,梦中呓语不断:
师傅等等我娘别丢下我
文昭每次来,停留的时间都不算长,但这番担忧被抛弃的言辞,她听到了好多次。
云葳即便无意识的昏迷,却多在梦魇,睡得很不安稳,好在熬过了最惊险的长夜,留住了性命。
三日后的傍晚,秋宁拖着疲惫的身影归来,一道回来的,还有消失了三日的桃枝。
彼时,远在余杭的一处深宅大院内,整肃的书房桌案后,一中年男子沉声询问:
事情确定办成了吗?怎么到今日,都没听到传讯,也无发丧的消息?
肯定成了。对侧一身短打的人斩钉截铁的出言:
正穿心口的一箭,能活才见了鬼。一个抛却家族身份不要的野丫头小道姑,道观里又无亲人,她们随意将人葬了,不想贸然搅扰您传消息也可以理解。
放肆!主位上的人脸色不太好,摆正你的位置,她的身份是你妄议的?嘴巴闭紧了,出去。
爷息怒,这事儿您不再利用一二?那位就在她身边,何不煽动口风出去,给那位加把火,烧得旺些?我家主子说了,都是一起谋事的人,心得站在利益的一边。别怪话难听,能帮咱成事,那丫头也算死得其所不是?
主位上的人薄唇紧抿,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忖度良久,摆出些许为难模样,状似妥协的轻叹道:
去做吧。
青山观,文昭的卧房内,夜间的烛火飘摇。
等她醒来,你亲口与她将这些始末陈说清楚。文昭视线垂落于手里捏着的长命锁,低声吩咐着秋宁。
不行!默然在侧的桃枝突然出言:
这件事不能说,瞒着她,说了就等于再给她心口捅一刀,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瞒着?那殿下就这么被她误解?不与她解释,殿下的清白就无法证实。
槐夏听得桃枝的话音,直接冷了脸色,与人呛上了。
桃枝冷哼一声:她就是个久居深山的小丫头,你主子不纠缠她,她现在肯定还好好的。别忘了,是她救了你们主仆的命。趁早离开这儿,她与你们不熟,这些烂事她早晚都会淡忘的。
嘴巴干净点儿,谁纠缠她了?殿下什么都没做,怎就是烂事了?秋宁亦然听不惯桃枝的直白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