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吗?
毫无疑问,他爱。
但是,他的爱是有限的,是有条件的,他只爱那个符合他预设的条条框框的含霜。
含霜今天出格了。
李越宸是李承沣的第一个孩子,他当然对他寄寓了厚望,从名字久可以看出来,李承沣希望他能超越天上的星辰,成为至高无上之人。
李承沣的后宫里人不多,他时常宠幸的更是只有含霜一人,如果含霜一直这样温顺可人,李承沣其实早就倾向于把太子之位留给越宸。
原因之一就是他这个不争不抢、没有丝毫背景的母亲。
李承沣被外戚专权害苦了,从前他在张甾和萧远的夹缝中艰难求生,为了搬倒萧远他默认张甾把手伸进自己的后宫,后来萧远死了,张甾就以为自己是大周的第一人了,在朝堂上颐指气使,仿佛他才是天下的主宰。
好不容易搬倒了张甾,李承沣对于权臣的厌恶达到了顶峰,连带着,他不愿给自己的儿子埋下任何外戚的隐患。
这样看来,没有背景的含霜应该是个合格的母后人选。
但是,含霜虽然没有背景,但却有的是心机。
从前李承沣沉迷于含霜的天真温柔的表象之中不愿细想,但她能以一个舞女的身份,让李承沣看了一眼就念念不忘,甚至这么多年一直宠冠后宫,这就代表着含霜绝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甚至,在宫宴上主动勾引当朝天子,含霜的野心绝对不小。
思及此,李承沣看向含霜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你想让越宸当太子?”李承沣挑明了含霜的打算。
含霜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李承沣眼中的冰冷和戏谑,她深感大事不妙,赶紧翻身下床向李承沣请罪。
室内虽然暖和,但含霜额头贴着地砖,还是觉得寒气彻骨。
李承沣在含霜面前缓缓蹲下,他抬起含霜的小脸,用最温柔的语气问道:“为何如此惊惶?可是朕说中了?”
含霜微微发抖,她不敢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让你的儿子当太子,也不是不可以。”李承沣残忍地笑了,“毕竟,我也确实喜欢越宸。”
“但是,你这样野心勃勃的母亲,倒是不适合朕的太子。”
含霜看着李承沣的笑脸,心下骇然。
多年奔波给了含霜对危险的感知,她意识到接下来她的表现,生死攸关。
许久之后,含霜轻声道:“臣妾明白了。”
说出这句话好像抽干了她的力气,转眼间她红润的笑脸就变得苍白。
“陛下效仿古人去母留子,这段戏臣妾在戏文里见过。”
李承沣松了手,任凭含霜靠在自己肩头,就像每一个深情款款的夜。
“臣妾愿意的。”
这句话一出,李承沣心神大乱,明明一开始想要去母留子的是他,现在舍不得的也是他。
含霜做错了什么呢?
站在含霜的角度上她什么也没做错。
李承沣反悔了。
他不想要含霜死,他舍不得含霜死。
但是,含霜的野心和心机,又让他恐惧。
说来张珣才应该是真正的天真人,她那些小手段能让人一眼看穿,从来伤不到含霜分毫,但李承沣至今也不知道,含霜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对她死心塌地。
哪怕,他已经看清了她的面目。
“朕可以里越宸为太子,你身为生母,就去皇陵为我们的孩子祈福吧。”
李承沣投降了。
他做不到杀死含霜,也不敢继续把这个女人放在自己和太子身边,他远远地把含霜支出去,寄希望于时间和空间能让他摆脱含霜的温柔陷阱。
“臣妾遵旨。”
在李承沣看不见的地方,含霜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