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下官才出此下策。虽然不甚结实,但好歹能略挡风雪,内里都是木料架子,就是夜里垮了至少砸不死人。”贺真一口气说完,觑着萧远的脸色,越说声音越小。
“我知你的难处。”萧远说。
听见这话,贺真好险被逼出泪来。
“但是,”萧远还有后文,“不能这样搞。”
“人命不是算数,不能排先来后到,我方才见着搭造暖屋人手不足,有难民主动帮忙,这是个法子,回头你去组织住进暖屋的青壮年全数出来干活,朝廷救急不救穷,让他们搭把手,早日把暖屋造完。等这场雪过了,就要打发他们去重建自家房屋,朝廷处一笔安家费,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动手。”
听着萧远说,贺真只剩下点头称是,他只恨手中没有纸笔,不能把萧远的话全都记下来。
贺真原本只爱钻研技术,常被同僚成为奇技淫巧,久而久之,也就不会和人打交道了。萧远说的,发动难民中的青壮年男子,大大减少了工部人手不足的压力,可谓是贺真不曾设想的道路。
“另外,把粥棚藏进大营深处,是谁的注意?”萧远问。
“是……是王大人。”贺真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说出王尘算不算背后捅了他刀子,但转念一想,萧远本就是此次赈灾的最高负责人,他们办的事最终还是要萧远去面对旁人的审视挑剔,他们早就自愿绑上了萧远的战车,若是对他还藏着掖着,以后还怎么做事呢?
“王大人说若是把粥棚设在外面,总会有人明明没有受灾却偏要来骗赈灾粮,挤占真正灾民的口粮。设在里面,再让人严加看管,难民营外也有人执守,就可以杜绝赈灾粮进了旁人的肚子。
“一派胡言。”萧远有些愤怒。“赈灾本就是给活不下去的百姓一口饭吃,他藏得这么深,生怕有饥民找得到吗?”
萧远指了指墙根下挤成一团的难民,质问道:“他们算不算灾民,够不够的上王尚书的一碗粥?”
“大人消消气。”贺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怨恨自己的笨嘴拙舌:“王大人也是好心,只是……只是……”
“前阵子泡了水的粮食,正好拿来赈灾,不然还等着发霉长虫吗?王大人这般扣扣索索,是给谁省的?”
萧远这一问,让贺真愣住了。饶是贺真这般不通人情世故,也听出了萧远的言外之意。这批粮食本就不耐久存,正是该趁着天冷未及腐坏,早早用来赈灾,而王尘身为户部尚书,放粮这般遮遮掩掩,是不是想要贪墨这笔粮食中饱自己的私囊?
一时间,贺真提王尘捏了把汗。
虽然说不出漂亮话,贺真还是要尽力帮同僚解释,两人虽然共事时日不长,但贺真发自内心觉得王尘是个干实事的人。
“王大人说……”贺真瞥了眼四周的环境,压低了声音跟萧远说:“粮仓中还有粮,但必得造出无粮的做派,不然底下人知晓了还有余地,就会层层剥削,经一手刮一层,到了百姓手里就不剩什么了。”
贺真环顾左右,见唐聿毫无自觉地站在原地,眉头微皱,低声道:“此事是户部机密,王大人只与下官透了底。”
萧远面色稍霁,说:“王大人有心了。”
“但是,这些人也是大周的子民。”萧远看着墙角瑟缩着的男女,对贺真说:“你的暖屋还要扩建,只要是雪灾难民,都要能住进朝廷的暖屋。另外,叫人把粥棚搬出来,施粥就要让所有没饭吃的人看见,朝廷没有不顾他们的死活。”
“这……”贺真有些为难。
“若是有地痞无赖来混粮吃,我们……“贺真问着问着,见萧远又拉下了脸,只好改口,“下官自行解决!”
“现在就把锅搬出来。”萧远冲那个引路的施粥小吏说。
贺真来了之后,他就退得远远的了。工部尚书这样的人物,他从来都没见过,更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得知,先前与自己对话的,竟是当朝丞相!
那汉子想到自己竟然和丞相大人说过话,甚至还试图跪下撒泼抱丞相大人的腿,他当即吓傻在原地,幸好丞相身边那人阻止了他,虽然说话吓人,但好歹阻止了他冲撞丞相。他这双手若真的碰到了丞相的衣角,恐怕他只能以死谢罪了。
“那傻大个,叫你呢!”唐聿见他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只好扯着嗓子又喊了他一声。“大人叫你去把锅搬出来。”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他如梦初醒,忙不迭应下来,连滚带爬地跑去搬锅。
过不多久,就见他推了个板车,把一大锅热粥稳稳当当地推了出来。在他身后,一群拿着碗的百姓伸长了脖子看着,却不敢说一句话。
萧远从路边抓了一把沙石,随手丢尽了锅里。
“落到要吃朝廷救济粮的地步,也就不介意粥里有沙石了。”萧远说。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在得了萧远首肯后,两边的难民都冲上来,争先恐后地盛了粥,站在寒风中不等滚烫的热粥稍凉就下肚了,丝毫不顾及碗底沉着咯牙的沙石。
萧远笑着拍了拍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