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解释道:“这是湖州稻,是南越常见的稻米,在大周只有与南越接壤的四个州县有种植,而这把稻米却出现在西北鄯州府君的私库中。”
“小张大人府里上上下下吃的都是这种湖州稻。”
“所以呢?”李承沣追问。
“我竟不知萧大人管得这么宽,别人家里吃什么米萧大人都知道。”张甾冷哼一声。
“湖州稻一年三熟,产量大但口感差,向来是朝国库屯粮的主力,西北市面上可不流通这样的稻子。”
“琮儿还不能用些南方的稀罕物了?”张甾回呛。
“是啊,府君大人千里迢迢,收些次大米。”萧远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无声嘲讽。
“据臣所知,户部连年拨给西北的粮饷都是国库中的三等粮,也就是湖州稻,张琮府中有许多这样的存货,恐怕来路不正啊。”
萧远没有执着于和张甾争辩,而是直接向李承沣言明。
“臣以为,张琮盗取朝廷军粮、中饱私囊一事已经明了。”
“萧大人所言,还是有些牵强了。”李承沣看了看张甾,忍不住出言维护。
“陛下再看看这把米,这分明是今年的新米。”
李承沣当然不认得新米陈米,他把锦囊交给臣下,他们都没有异议,想必萧远所言非虚。
“去年大周南越一战,南方四州均受到战事波及,今年湖州米大大减产,当地百姓勉强果腹,上缴国库的粮税不过原先的一成。臣查阅户部出入账册,今年收入的湖州米,已经全数划拨给西北大营了。”
“张大人不会说南部四州的百姓拼死也要把口粮省下来卖给鄯州府君吧?”
萧远说完,张甾脸色铁青。
萧远见张甾哑口无言,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马上又被微微笑意所取代。
“哦对了,”萧远好像突然想起来,“托张玘小将军的福,全歼了突厥残部,有人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突厥鞑子随身带的干粮,就有我们的湖州大米。”
这话一出,席间霎时落针可闻。
不知是谁忽然起的头,赴宴的大臣间开始窃窃私语,嗡嗡声中,张甾清楚地听到有人说到“通敌”、“叛国”的字眼。
天旋地转。
张甾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眼前紧接着就是一黑。
他踉跄了一下,勉强稳住身形。
这时候,他更不能倒下。
张甾忍不住看向漩涡中心的张琮,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瘫倒在殿前,满头大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中用!
张甾在心里暗骂。
察觉到张甾的目光,张琮突然像过电般醒悟过来,全然不顾这是在君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爬过来。
“祖父,救救孙儿……”张琮泣不成声。
“哦?”萧远挑眉,“原来张琮倒卖军粮给突厥人这种通敌叛国的事还有张大人参与吗?我还以为张大人光风霁月,是大周栋梁呢?”
张甾死死地盯着萧远,许久,闭了闭眼,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琮儿……”张甾艰难地开口,“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身为大周子民,自当事事以大周、以陛下为重,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张家没有你这样的……你这样的乱臣贼子。”
“祖父!”张琮没想到张甾会说出这种话,他感觉到了,祖父这次好像要舍弃他了。
他可是张家的嫡孙啊。
“皇上,臣教子无方,竟出了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的孽障,臣请罪。”
张甾哽咽着缓缓下跪。
张甾这是丢卒保车,舍弃一个嫡孙固然痛苦,但若是为此把整个张家拖下水,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张家盘桓政坛几代人,一般的小错皇上也许会卖个面子,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处罚一下也就揭过了。所以哪怕萧远把张琮搬出来当面对质,张甾也没有过多恐慌。
私吞军粮虽事大,但不足以动摇张家根基。
真正能扳倒张家的,只有叛国谋反这样的大罪。
萧远显然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这般穷追不舍。
张甾早已吩咐下面人毁掉了所有证据,前前后后一干事项皆是几个心腹口耳相传,他绝不会像前户部尚书赵廉那样留下个阴阳账册把自己送上黄泉。
没想到,竟是这实打实的粮食,让萧远抓到了把柄。
为今之计,只好尽量把伤害降到最小。
张甾输给萧远一招,他一定会记得。
“张琮贪污军粮、勾结外敌,证据确凿,但看在张家百年……”
“西北将士尸骨未寒!”
李承沣话没说完,就被萧远打断。
“陛下,那帮突厥人吃着大周的粮食,挥刀砍向我们大周的子民。被突厥人屠戮的妇孺,遭突厥人抢掠而冻死的饥民,他们的冤魂还在徘徊。”
“西北数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