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先提此事,沈氏倒不好上杆子来质问,这样反倒显得她们母女失了分寸慌了阵脚。
且没在宫中将此事闹开,回了国公府,小贱人手上没了把柄,只要她们母女矢口否认,看她还如何辩驳?
“你大姐姐现下乏了,已回去歇着了,怎么?你想说什么?”沈氏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面上没有一点笑意。
宋锦悦将手中把玩着的碎瓷搁到一旁黑漆四方桌上,垂着头,手指轻扣着桌面,墨黑的秀发随意散落在肩旁。
桌上的烛火,映照在她那白玉一般的皮肤上。
一双杏眸弯弯,唇角微扬,仿若画中仙一般诡秘静幽。
“大姐姐没同母亲说些什么?”宋锦悦扬起头,朝沈氏看去。
“你什么意思?”沈氏眼中压着怒火,不想同这小贱人继续掰扯夕儿之事,这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如今大事未定,一切都还未可知,“赵嬷嬷,唤个婢女去我屋中将那白玉观音给二小姐送来。”
沈氏转头朝一旁站立的赵嬷嬷吩咐道,今日若是不给了这小贱人,怕是不好收场,她便当是破财免灾。
交代妥当,沈氏这才将话题又引了回来,“不知悦儿可满意?明日母亲再让账房给你支上一百两,你去挑些喜欢的来使,可妥?”
宋锦悦起身,理好了衣衫,这才朝沈氏行了一礼,说道:“那就先谢过母亲。”
她不急,眼下最紧要的是姨母的病,她没空同沈氏明争暗斗,而她也不会轻易放过沈氏。
宋锦悦没有提宋锦夕同五皇子之间的事情,沈氏也没有提。
可二人看着彼此,又都心知肚明,心下打着各自的盘算。
宋锦悦侧身就要落座,沈氏忽然发难道:“二小姐现下可否说说,为何将明筑轩搞成这副模样?”
沈氏缓缓抬手,指向门外。
宋锦悦“哦”了一声,仿佛才明白沈氏方才为何发怒,先还挂着笑的脸一时收了起来,抿了抿朱唇,声音里透着几分落寞,“母亲,女儿才回府,院儿里的婢女当真是没个规矩。”
她说着便扶着椅子缓缓落座,一副委屈地模样,惹人怜惜,不忍再责难。
沈氏心下冷笑,这小贱人才回府不过两日罢了,看她生出的这些事端来?那一件瞧着像是高门贵府里金尊玉贵的小姐能做出来的?
怕是一个手掌都算的过来,京城里,她宋锦悦独一份!
“先以为两个都是个好的,虽说没有同国公府签卖身契,想来是我才回府,性子还需要磨合磨合,可谁知,竟叫那两个都不把女儿放在眼里!”
宋锦悦一副又恼又委屈,继续说道:“今儿个,竟还将院门给落了锁,任凭女儿如何叫门,两个婢女竟如同死人一般没有半点反应,这天寒地冻,母亲……您说、难不成叫女儿在门口歇下?那成什么样子!”
话落,宋锦悦眼里挤出了两滴清泪,用帕子擦了擦。
沈氏一颗心乱糟糟,方才进门时,春婵同云杏说了是因自己睡的太死,这才没听见动静,再说,她们哪里想到二小姐能这么快从巡城司回来?
白日里又挖了一天的坑,日头才落下,两个人将明筑轩落了锁,合着衣倒头就睡的天昏地暗,任由外头闹出再大的响动,亦是听不见。
宋锦悦这话,倒是叫沈氏听的有些不顺,她这话里话外哪一点不是再说她这做继母存了心思,给继女院儿里送的婢女,一个个都不将主子放在眼里?
“母亲现下既来了,女儿正有一事要求您呢。”顿了顿,她起身莲步轻移至沈氏跟前,垂下眼睑,喃喃说道:“母亲便替女儿做主惩治一下那两个丫头罢。”
沈氏的人,自然要沈氏来敲打,岂不美哉?
前一世,很多道理她并不明白,总是横冲直撞,因着有姨母有外祖家,这京城上下,即便她骄横上两分,亦或者错了一处。
都没人敢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重生一世,她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焦躁的性子要不得。
可到底骨子里那因身份的缘故多了几分傲性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索性便设下局,让她们一个个往里跳,而她随后再发难,旁人自是不会多说什么。
沈氏睨了一眼她,心下只觉得今日格外的奇怪。
她先是来寻她的错处,可方才一进门,她仿佛被这小贱人给激地失了神志一般,往日里攒下的那些心善面软的名头,都在方才这一怒之间,顷刻瓦解。
沈氏反应过来,面上忙摆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抬手将宋锦悦那娇嫩的手掌握在手中。
“哎”了一声,这才捏了捏她的手掌,“今日是母亲气糊涂了,你是国公府的小姐,虽然春婵同云杏没有签订卖身契,可终归是你院儿里的婢女,今日或打或罚,都由你做主。”
话落沈氏松开紧握着宋锦悦的手,从发髻上取下一支翠玉簪,那赞头上雕着一只牡丹,下头还挂着一串翠玉米珠做的流苏。
样式独特,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