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藏着事来的。
外头一堆工序要做,还要去印刷作坊拉货。
显金确实没这么多时间暗打机锋,一个直球打过去,“若是你无事,便在小屋里等等我,我中午带你去吃溪香阁的黄瓜面。”
陈左娘忙站起身来,摆摆手,“无事无事!我只是顺路来看看你!”
不是问过陈敷才来的吗?
怎么又变成顺路了?
显金蹙眉,“当真?”
陈左娘连忙点头,害怕显金细问,主动张罗着帮忙收拾了里屋的柜子,擦了内厢蒙灰的方桌,还动作利索地帮忙理了三年的账本。
待晌午张妈送饭来,陈左娘却怎么说都不肯留下来一起吃,找了个由头便一溜烟走了。
锁儿赞道,“大义啊!光干活不吃饭!咱们店子要都是这样的伙计,何愁不发财啊!”
说完,便一口啃掉半个鸡腿。
显金:“?”
她有点想报警,但不知道给警察说什么。
显金看了眼陈左娘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记下这事,晚上特意提早收工,赶在天还未黑透前回了老宅,与陈敷说起此事,“……看着像是有事,却如何也不肯说。”
陈敷呵了一声,略有嘲讽,“咱们那位七叔祖的脸皮,比人大闺女的面子还值钱——县衙那位县丞他娘,托人给咱们家递了话,说他们家庄子上的新宅刚建成,三进三出的好宅子,就缺一套上好的红木,问咱们家几时能上门量尺寸打家具?”
显金愣了愣,问,“终于来向左娘提亲了?”
陈敷摇头,“还说如今他们家现下只有五十亩山林,每年只能吃点桔子、李子。要是咱们陈家能陪五百亩水田插秧种稻,以后就可粟米不愁、饱肚足食。”
显金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
如今战乱未兴,百姓安居,一亩好田不贵,六百文至八百文能拿下,五百亩多少钱?将近四百两银子。
再有郊外庄子的家具。
徽州嫁女,最体面的,就是家具与陪房。
姑娘一张百子千孙石榴雕花床,讲究些的人家,就要花费八十、一百两银子。三进三出的院子,一套家具打下来恐怕又是二三百两。
还有压箱底的钱和首饰、金银、布匹、家丁、铺子……
县丞他妈是要求陈家至少一千两银子打底嫁女啊!
她收购在泾县经营百八十年纸业的宋家,也才花了一千两银子!
寻常商户人家,若有钱些的,也不是三四百两的嫁妆。
苏辙,熟吧?累赠太师、国公,捞他哥一遍两遍三遍四遍连成线。
嫁女儿花了九千两,已是“破家嫁女”。
陈家算哪根韭菜呀?
若说苏辙是茫茫史海中一朵漂亮的盛放在顶峰的浪花,那陈家就是一个水分子。
一粒h2o
奈何县丞想玩的不是h2o,而是p2p。
个人对个人,民间小额借贷,俗称诈骗。
八品县丞工资多少来着?
一年才四十五两银!
一千两,够他不吃不喝赚到退休。
“对方的聘礼呢?”
虽然显金觉得有些玄幻,但看待事物要辩证,万一对方拿三千两银子娶妇,陈家也不算倒贴。
陈敷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吃菜叶子吃的,一张脸绿油油的,“没提。中间人来只说了一句,‘县丞大人如今还愿意提亲,已是给青城山院脸面了’。”
噢,对,毕竟她是乔山长的爱徒嘛。
显金赧然笑了笑。
怪不好意思的。
这事儿闹得,满城皆知的。
陈敷哼笑,吐出的气都是绿的,“这意思不就是,若非咱们家二郎是乔山长带出来的举子,这门亲怕是拿银子都买不回来了!”
显金:“……”
举子比爱徒重要?
显金徒手掰开一只梨,啃了一口,静下心捋了捋——陈家大宗伯死了,唯一在朝任职的官老爷撒手人寰了,那县丞大人本是不想再续这门亲,便一直拖着没来提亲,如今来提亲,也是因为希望之星还有举子的身份,且在青城山院读书,大有希望更进一步,故而这县丞一家便想方设法地要求加嫁妆,加了嫁妆,就来提亲?
我去!
花一千两买一个为八品县丞操劳管家、生儿育女、纳妾养仆的名额?
是县丞疯了,还是陈左娘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