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送了两个让连亭百思不得其解的羊角。破笔还以为是大师出了什么事,要用羊角当隐晦的求救信号。连亭却很了解朋友,明白不苦就是纯纯发疯,直接把羊角扔到了一边没管。
而在此时此刻的外舍里,杜直讲面对絮果的习作,拿着宣纸的手都有点抖。看得出来“我的督主父亲”这几个字是鹤子先生写的,也看得出来“记”是絮果自己补在边上的。
但他真的不能理解,厂公到底是怎么同意让儿子把自己比喻成山羊的啊。
“是绵羊哦。”絮果站在夫子的书桌旁,踮起脚,偷看夫子现场给他的习作评分,顺便“公布”正确答案,“我会写山字。但我感觉山羊好凶啊,我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还被一头山羊追着跑过,把鞋都跑丢了。我阿爹那么温柔,肯定更像绵羊呀。”
杜直讲:“……”连督主?温柔?咱俩之间肯定有一个人瞎了,而我很确定那个人不是我。
不过,有一说一,杜直讲觉得絮果的最后一句写的很好,“我拥抱住阿爹,就像捕捉到了月亮”,虽然它既不押韵,也没什么技巧,就只是最简单的比喻,但胜在意境极佳。
杜直讲这种有点文青的读书人,对这种意境根本把持不住,他特意圈红,送到了更上一级的房助教那里。
只有比较优秀的文章,才会送到房助教等几个博士助教眼前,他们会优中选优,决定出最终能被张贴出来的优秀习作。
杜直讲觉得絮果这篇十拿九稳能被张贴,但他没有直说,只是低头告诫小朋友,那什么“嘴巴红红的,脸蛋白白的”就别再出现了,很丑陋,真的太丑陋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丑陋的排比。就像絮果那七扭八歪的字和鹤子先生的字同时出现在一张纸上!让人不忍直视!
有些时候,不去细看才是一种温柔。
当天下午,有关习作的助教反馈就出来了,絮果这篇认真写了三天的文章,不出意外的得了甲上,要小朋友站起来全斋朗诵的那种。
但是并没有被张贴。
杜直讲对此很诧异,特意私下里找了房助教理论:“怎么没有张贴?你没看到他的最后一句吗?”在絮果他们这个年纪的小郎君里,有几个能写出这样的句子的?他觉得连小郎受到了不公正待遇。
虽然他不会怀疑自己搭档多年的好友,但他还是从为人师表的角度替絮果站了出来,想问问房助教是不是有其他助教因为之前被东厂提审而记恨上了絮果。
“你肯定不会,我了解你。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就行。”
房助教幽幽地看了过来,就好像在说,你以为我不想吗?在长叹了一口气后,他才道:“你知道这个习作被张贴出去之后,是有可能被接送郎君们的家长看到的吧?你觉得厂公会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被比喻成绵羊吗?”
你从人性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我们是从人命的角度考虑啊。
“……”杜直讲陷入了沉默。他必须得承认,为了絮果,为了厂公,更是为了他们其他目击者的小命,好友的决定才是对的,“抱歉,错怪你了。”
只是在杜直讲的内心深处,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那么努力的连小郎,想着以后要弥补一下吧。
而连小郎本人……
对这一结果不知道有多开心。
虽然他的习作没有优秀到能被张贴出来,但也没有糟糕到需要重写啊。还有一句被圈红的好句,让他觉得骄傲极了,他可真厉害啊!
而且,絮果时真的不太想被张贴出来。
因为这次得甲上的都是能写诗的小郎君。好比他的好友小叶子,虽然他的习作只有短短的八十几个字,却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短小精悍,里面甚至包括了一首八句的七言小诗,对仗工整,音韵和谐。小叶子在课上念出来的时候,全斋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他真的太厉害了,衬得其他一起得甲上的人都好像绿草一样。
絮果很庆幸自己没有和小叶子排在一起。因为、因为他偶尔也会要面子啊,至少他不想成为唯一一个没写诗而被张贴出来的小朋友。
当然啦,絮果和叶之初后面也没空再关心自己都写了什么,他们全团团围在司徒犬子的书桌前,安慰着需要重写的他。只有极个别的小郎君被要求重写了,犬子不幸正是其中之一。
犬子不觉得是自己的文笔问题,只觉得倒霉,他懊悔万分:“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选择写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