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黑了好长时间,陈暖冬才慢慢从剧烈的惊愕中恢复,忽然明白了她妈昨晚为什么会那么反常,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对她说出那番话。
林季川刚才还问她——如果西辅变东辅,你怎么办?
原来他们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志愿从西辅变成了东辅,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她的人生轨道又一次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改道了。
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如同一只巨手般扼住了陈暖冬的脖子,她快要无法呼吸了,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恐惧,她还一直在不停地颤抖,就连嗓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像是推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迅速把志愿书推到了一边,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不签,不签,这不是我的志愿……”
老赵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诧异又惊愕地看着陈暖冬:“不签?”
陈暖冬哭了,像是个孩子一样无助又委屈地回答:“这不是我的志愿。”
班级内外所有的同学都在朝讲台上看。
老赵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拿起手机就要给陈暖冬她妈打电话,同时安慰她的情绪:“你先冷静一下,老师现在就帮你处理这件事。”
他的话音刚落,陈暖冬的手机就响了,六神无主的她就像是个布偶一样毫无意识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顾望,就像是落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绳子一样慌忙而又拼命,迅速接通了电话。
她觉得自己要快溺死了,想让顾望救她,但是脑子里面一团乱,根本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只能哭着对电话说:“你在哪呀?”
顾望的心就像是裂了一样疼,他不想让她离开,可是又不想耽误她的前程,她是公主,人生一片坦途,而他的人生早就泥泞不堪了,他不想拖累她。
更何况,他也不配。
沉默许久,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极其艰难地启唇,嗓音如同锯木般沙哑:“我们……分手吧。”
“分手”这两个字就像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暖冬瞬间就崩溃了,窒息感越来越严重,只能通过又急又快的大口呼吸来缓解, 胸口一起一伏, 像是条搁浅在岸边濒临死亡的鱼。
她开始抵触现实, 想逃避,宁可自我欺骗这通电话是假的也不愿意接受分手,慌忙把电话挂断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一样。
班级内外所有人都在看她,像是在看一个可怜巴巴的丑角。老赵和周梦然一直站在她身边安抚她的情绪, 但是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所有的感官都对这个世界闭塞了, 恍惚的像是活在噩梦里。
不签, 这个志愿她不签。
她要去找顾望,现在就去找。
脑海中就只有这一个想法,像是被植入了固定程序,陈暖冬就是程序的执行者, 直接冲出了教室, 破开了走廊上站着的人群直奔楼梯间。
当她下到二楼的时候,林季川刚好上楼, 一看到她近乎癫狂往下冲的模样, 他就明白,她崩溃了,心疼的同时, 又急切担忧,怕她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拦在了怀里,心急如焚地问:“去哪?”
陈暖冬现在失魂落魄,已经没有别的主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固执又急切地哭着说:“我要去找顾望,我要去找顾望……”
林季川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咬了咬牙,道:“我陪你去。”
出了校门后,林季川拦了一辆车,一路上陈暖冬一直在哭,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好像只身闯入了绝境,前方没有一条路行得通,全是死路。
她想闯出去,不想屈服。
她想求救,想让顾望救她,想让他带她走。
出租车在废品收购站门口的车道上缓缓减速,还没停稳的时候陈暖冬就已经跳下了车,还差点摔倒,重重地踉跄了一下后才重新找到平衡。
两扇铁门没有关严,中间留着一道小缝,陈暖冬冲过去后用力地把门推开了。
夏季烈日炎炎,阳光炽热,铁门被烤的滚烫,陈暖冬的手心瞬间被烫红了,但她却丝毫没有感觉,一冲进院子里,她就看到了顾望。
顾望猜到了她会来,一直在等她。
陈暖冬朝他跑了过去,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哭得语无伦次:“我不分手……我妈把我志愿改了,我不分手,我不签字,不去东辅,不分手……”
心头那条口子越裂越大,顾望心疼得难以忍受,可是他又不得不去忍,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用拇指轻轻地为她揩掉了脸上的泪痕,红着眼圈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回去签字吧,去东辅好好读书,然后出国,这才是你的人生。”
我的人生?
陈暖冬僵在了原地,隔着一层模糊的泪眼,呆若木鸡地看着顾望,好像忽然不认识他了。
一直以来,她所有的坚持与固执只不过是为了争取亲手策划自己人生的权利,她一直在与那根缠在她身上的风筝线抗争,她想要的是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