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暖冬还是第一次听她妈说这种话,再看看她妈眼角眉梢上被无情岁月刻下的细纹,心头忽然一软,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认真地说道:“其实我觉得你就是太爱操心了,我都长大了,做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判断,你应该试着相信我,也给自己松口气,不然咱们两个都会被勒死的。”
穆亚芳沉默了,良久后,长叹了口气,无奈又痛苦地开口:“可我就是松不了那个手,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生你的时候还难产了,羊水栓塞,鬼门关走了一躺我才把你生下来,你让我怎么松这个手啊?”说着,穆亚芳的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哽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小林,我也知道你不想去东辅上大学,我还知道你更抵触我强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儿,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小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除了他别人我谁都不放心。”
从小到大,陈暖冬第一次看见她妈哭,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也第一次知道她妈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控制欲,这天晚上,她和她妈之间经历了太多个不寻常的第一次,更是母女二人间第一次开诚布公,她完全能理解她妈,但是她也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想法,而后她伸手握住了她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我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你要相信我留在西辅,一定不会比去东辅差。”
此时此刻,穆亚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了,她犯了错,对不起她,于是她回避了女儿的目光,强作镇定地问:“明天什么时候去签志愿确认书?”
陈暖冬回道:“下午三点。”
穆亚芳追问:“志愿书上会显示你的志愿么?”
陈暖冬:“那肯定啊,不然为什么叫志愿确认书。”
穆亚芳蹙起了眉头,神色有些紧张,欲言又止多次,最终小心翼翼地问道:“要是有人没签志愿书,会怎么样?”
陈暖冬道:“我们班主任说不签等于白报名,没有大学会录取,而且还会记录在诚信档案上,反正影响挺大的,应该不会有人不签吧?”
穆亚芳屏住了呼吸,继续问道:“如果、如果要是本人没时间,家人能代签吗?”
“不允许代签。”陈暖冬回道:“这是自己的志愿书,怎么能找人代签呢,万一有人李代桃僵,学校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穆亚芳的眼前猛然一黑,感觉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
下午三点才去签志愿书, 上午没什么事儿,陈暖冬又去上吉他课了,虽然将近一个月没来上课, 但是去海南的时候她也没忘了带着吉他和乐谱, 每天都会抽空练一会儿, 还时不时的上网找些教学视频跟着自学,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弹奏一曲《海阔天空》了。
林季川和她一起去上的课。今天上午周梦然有事儿没来,上课前陈暖冬一直在自己练琴,练得还是《海阔天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弹奏。
“你就不能换首么?”这首曲子林季川已经接连听了一个月, 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现在真是一听见这旋律就浑身难受。
陈暖冬就没搭理他, 头也不抬地继续练自己的琴。
林季川无奈,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感觉她好像有点闷闷不乐的,就问了一句:“心情不好啊?”
陈暖冬正在扫弦的手一顿,确实心情不好, 还在因为昨天的事儿跟顾望闹别扭, 她已经一天没接他的电话了,也没看他发来的任何消息, 直接把他屏蔽了。
一看她这反应, 林季川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继续问道:“怎么了?谁惹咱们陈仙女了?”
陈暖冬面无表情地回答:“怎么也没怎么。”
林季川猜她八成是跟那个穷逼吵架了,心情莫名有点好, 但却没表现出来,面不改色地说:“高兴点,一会儿带你去出去玩。”
陈暖冬直接回了句:“不去。”
林季川不容置疑:“必须去。”
陈暖冬还想拒绝,但是吉他老师已经进教室了,她就没再继续跟林季川说话,转过身准备上课。
一节课一个半小时,课上的每一分钟陈暖冬都很认真,比在学校上课时还要认真,全神贯注的沉浸在了手下的六根弦中。
手指轻弹,弦微震动,旋律响起,每当这个时刻,她总是能想起顾望。
昨天下午,那个闷热的黄昏,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间,无助又痛苦地告诉她,十七岁那年,他很害怕,她心疼得不行,同时又不停地在想,为什么她没有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出现?
她错过了他最光芒万丈的十六岁,又错过了他跌入谷底的十七岁,他的过去是那样的刻骨铭心,而她却不曾在这段刻骨铭心的岁月中出现过,没有给他一天的支持与陪伴。
越是爱他,她就越是遗憾,只能寄托于他最喜欢的吉他曲中,通过这种方式间接的参与他的过去,就好像四年前的他能够通过这首《海阔天空》感受到她对他的爱与支持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从她的指尖掠过去了,总觉得这节课还没开始上课多久,刚沉浸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