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裁衣服
门扉刷的深蓝色的漆,柳叶巷六号在巷子最深处,隔壁传来阵阵饭香,文静随着家人一同走进去,院子根本没有,堂屋也不大。屋子有三间正房一间最里侧的厢房,文静被安排到了厢房,说是最里侧,但是屋子前后都有窗户,很是透亮,还能间或听到隔壁小孩子的哭声,烟火气十足。
因为陈同勋帮了一天的忙,李澹很是感激,也不敢再耽误人家,让佣人们归置物事,自个儿则替陈同勋叫黄包车,还许诺等收拾好了之后再请陈家人过来玩。
文静则和江氏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郎氏让顺婆帮忙收拾屋子,江氏起身帮婆婆按摩,郎氏不禁抱怨道:“我这把老骨头都差点散架了。”
小姐是不能做杂事的,文静原本想和利妈一起进去,被老太太叫退了。她感叹,为什么家里人还是认不清形势呢?他们现在就是穷人了,无权无势,本来就应该本本分分的做事,不再摆架子。
柳叶巷的房子收拾了三天才算顺当,李澹的工作也还算顺利,虽然只是一个图书馆的临时工,但一个月二十个大洋,还是勉强可以过活的。
工作虽然清闲,但李澹常常能拿一些书籍回来,文静原本就聪慧,每日女红也不做了,成日抱着书看,郎氏虽有微词,但是到底她也算贞静,不常出房门,她也算是欣慰一点了。郎氏自打来到上海,就不自在,出个门子就能碰到露大腿的女人,明明天气还不热,一身高开叉旗袍,外边罩个哔叽大衣或者骆驼绒的大衣,还一个个的觉得自己多美似的。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文静也渐渐适应了上海的生活,习惯了这里的吵闹,还难得碰到可以出门的时候。因为江氏要带她出去做衣服,必须量体裁衣才行,所以文静也能出门了。
她把一头长发用梳子梳好,没用头油,只是随意编了两条辫子。江氏看她这样,不由得摇头:“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打扮的这样素了,我上次不是让利妈给你买了几根头绳和卡子,怎么不戴上?”
文静催她妈妈:“哎呀,我就不想那也,再者女儿又不丑,不必那样打扮。”
她是真的不想再挽髻了,主要是头皮勒的疼,而且在外边老是被别人用那种眼光看,那些人仿佛在说她就是从旧社会来的人。
江氏叹了一声,也再不多说什么,带着她和利妈一起出去。文静好奇的望着街上的一切,很是新奇,比如一出巷子,往前再走就有熟水店,利妈说要叫“老虎灶”,就是比较低价的茶水店。很多做苦力的人都在这里歇脚,卸下身上做工的工具,吃些茶点。
柳叶巷附近许多租房都是租给穷苦人住的,他们大多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上海谋生的,有的在工厂做工,有的做些小买卖。这些人凑在一起,也是一个非常大的住宅区,江氏随手招了一辆黄包车,去了上海的福州路上的制衣店,这还是方珊娜介绍的。
不得不说方珊娜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很擅长打扮,为人也很热心。好些地方都是她介绍的,正如同文静的哥哥文诤也在陈同勋的介绍下进了一所高中,这次读高中的钱是李澹提前支的工钱,因为要从郎氏手里拿钱也实在是太难了。
还好江氏手里有些余钱,她和利妈从附近的一些工厂偷偷做些手工,俩人挣的钱虽然微薄,但江氏想让女儿也体面些。
毕竟丈夫写信去了陆家,如果陆家真的认下这门亲事,少不得还要来家中说亲,她当然要把女儿打扮的靓丽些,鉴于上次利妈的多嘴,江氏并未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车夫在福州路上停了下来,文静下了车就能看到青莲阁商场,商场下面是个小吕宋,右边是群芳会唱。利妈不由得赞叹:“果然是上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气派的地方。”
往右边行八十米左右,就能看到一家裁缝店,这种地段的裁缝店,装潢的富丽堂皇,甫一进去,就有小伙计迎出来。小伙计嘴巴也顺溜:“这位太太,本店最近售出最多的就是这种哔叽大衣,物美价廉,您看看,还有不少种颜色可以选择?”
这种地方的伙计天生一双富贵眼,江氏看起来穿着体面,但打扮老旧,老式打扮。这家的小姐梳着大辫子倒是水灵,但是衣裳样式陈旧,一看就是不那么有钱的人家。若是有钱人自然推荐那些上档次的羊绒或者洋货,但这中等之家最好是介绍哔叽这等稍微便宜点的。
“这些都是多少钱的?像这件春装?”
伙计笑道:“我给您说啊,这些时式春装衣料每件六尺售大洋一元。方才给您介绍的条子纱哔叽,每尺大洋二角。”
这种条子纱哔叽都很软,也算便宜,文静看到印花的哔叽,鲜亮好看,便问起。伙计道:“这个比方才的贵一角钱。”
江氏想了想自家手里还有五块现大洋,倒也可得,花了一个大洋给女儿买了料子,又有裁缝出来替她量体,此量体是西洋量法,身长、挂肩,腰长,袖口等,工钱也花了五角钱。
掌柜的写了条子,江氏拿了条子存于荷包中,正欲出来,倒是碰上熟人了金娇儿了。金娇儿也是由着妇人带着,她理着齐耳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