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瑄愕然,他确实从来不知他的父皇竟还有这样一个私库,昭阳帝给他留下的国库并不丰盈,每笔钱都得紧着花,便是这次赈灾,户部也拨不出这么大笔的银两去收买人心,若非有梁祯拿出的那些银钱和米粮,事情绝不可能这般轻易善了,想来也实在是荒谬。
可惜他父皇钻营了一辈子,到最后亦是一败涂地,所有能给的,都给了面前这个他自以为的亲生儿子,其实却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原来如此。”
祝云瑄点了点头,未再多问,梁祯笑看着他,见他一直郁结着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似是松了一口气,立时便猜到他心中所想。
祝云瑄大概是不想因为这事觉得欠了自己,如今知道了钱其实是出自先帝的私库,自然就落下了心中大石。
他还是这般与自己计较,梁祯心下一叹,干脆做了顺水人情:“既是先帝的私库,臣拿着始终不合适,过两日臣叫人将之清算一遍,便都交还给陛下。”
祝云瑄有些许诧异:“你要将之还给朕?”
梁祯沉声笑道:“陛下想要的臣都可以给您,只要陛下肯相信臣。”
祝云瑄一时无言,明知他意有所指,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信任二字,于他们之间,实在太难太难了,他做不到,梁祯亦做不到,否则他便不会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试探自己。
“臣这回在豫州,有一日染了风寒,臣以为是染上了疫疾,当时只想着若死前能再见陛下一回就好了,可臣又不敢见您,怕会害了您,最后臣到底是平安活着回来了,陛下会不会很失望?”
祝云瑄冷下了神色,对上梁祯幽沉的双目,声音冷硬道:“朕没有。”
梁祯眼中的笑意加深,走上了前去,祝云瑄心中一紧,退无可退,被梁祯抵在御案前,抱了住。
温热的气息欺近,在祝云瑄的耳畔低声呢喃:“臣知道。”
治河之争
八月下旬时,祝云璟的家书和请封世子的奏疏一块送到了祝云瑄的手中,祝云璟的第二个儿子已经满月了,小侄子一出生祝云瑄便下了大批的赏赐,这一次又着人开了自己的私库,尽捡好的东西送过去。
祝云瑄兴冲冲地提笔就要拟旨,一旁的梁祯忽然低笑了一声,问他:“陛下,国公爷的儿子才出生您就要给他封世子,那您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呢?”
祝云瑄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一直到圣旨拟完,始终未有回答梁祯。
看着他郑重地将玉玺盖到拟好的圣旨上,梁祯又道:“定远侯如今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侯世子,二儿子是国公世子,这么算起来倒是做哥哥的吃亏了,日后岂不是要生出嫌隙来?毕竟这个世上也并非人人都能像陛下与国公爷这样手足情深。”
祝云瑄微拧起了眉,明知梁祯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是故意挤兑他,这话却又并非毫无道理,他认真想了想,淡道:“你说的对,定远侯这么多年为我大衍征战四方、建功立业,朕早就该褒奖他了,朕这就另下一道圣旨,晋封定远侯为一等定国公。”
“……”梁祯一时语塞,没曾想自己随意一句话竟帮那贺怀翎讨了个国公的爵位来,如此一来贺家日后便是一门两国公,荣耀非凡。祝云瑄对他信任的人当真是十足大方和放心,可惜这样毫不设防的信任,怕是这辈子都难放到自己身上了。
祝云瑄将两份圣旨拟好盖了玉玺,便着人送了出去。传旨的太监刚走,曾淮就带着几位内阁辅臣并户部、工部尚书来求见,要商议重修河堤一事。
祝云瑄沉下声音:“传他们进来。”
如今洪水退去,瘟疫已除,流民也尽数安顿了下来,这后续的河道整治、河堤修缮一应事宜却不得不提上议程。
黄河决堤本就是历朝历代都十分头疼的一件大事,昭阳帝时也曾花大力气下血本将最易出事的秦州、豫州段的堤坝全部整修过,结果大把的银子花了下去,却未起到预想中的效果,因为河道官员的中饱私囊偷工减料,新修的堤坝当年就被突发的洪水给冲毁了。而那时,在河道总督任上的,正是祝云瑄的舅舅,从前的谢国公谢崇明,祸根在那时便已埋下,之后这么多年朝廷断续拨了多少银子到河道上,却都挡不住连年的天灾洪涝,河道的治理如今已成了大衍朝廷最迫在眉睫之事。
每每想起这一茬,祝云瑄就深憾他父皇当年对谢崇明的处置过轻了,只让他死在了流放的途中,他这位舅舅不但祸国殃民,还害惨了他的兄长,便是到了今日祝云瑄都恨不能将之从地底下挖出来鞭尸。
也正因为做下这事的是谢家人,如今他做了皇帝,才更想弥补从前的过错,将隐患彻底平息。
曾淮他们过来是来请求祝云瑄下旨拨银的,前些日子祝云瑄把梁祯归还的昭阳帝私库的六千万两白银全部并入了国库,如今国库尚算充盈,要整治河道重修堤坝都拿的出银子来,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梁祯此举确实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兼任河道总督的工部尚书侃侃而谈,与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