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把阳台交给苗苗,自己跟田中先生坐在沙发上,田中哲也送热牛奶进去,秀子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然后她眯起眼睛说:“真想吃蛋糕啊。”
苗苗第一次看见田中哲也露出笑容,他的目光根本分不出来给苗苗,专心的看着秀子,对她点点头,飞快的说了两句日语,秀子说的却是中文,她抱着膝盖:“巧克力的也想,草莓的也想。”
她回过头来,揪着自己袜子上的猫耳朵告诉苗苗:“哥哥听的懂中文,他就是不太会说。”秀子的中文说的很好,大概是从小开始学起的。
苗苗点点头,拿着一杯热牛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田中哲也拿上钱包出去了,苗苗坐了龙猫沙发的一个边,跟秀子坐在一起,秀子咕咚几口,把一大杯的牛奶喝完了。
整个阳台都包起来了,屋子里开了空调,阳台上也不冷,地板上处处都扔着毛垫子,看上去很温暖,把寒风和冷空气挡在外面。
苗苗进来这么久,她妈妈却没有回头,秀子伸出手,拉一拉苗苗,她的指尖很凉,戴着熊耳朵的包头帽子,身上还披着一条魔女宅急便的毛绒斗蓬,可她依旧是冷的,碰到了苗苗手腕,这才感觉出自己冷来,她缩回去搓搓手指头,冲苗苗不好意思的笑一笑。
秀子长得确实很漂亮,大眼睛弯眉毛,雪白雪白一张小脸,苗苗看着她,从她的脸上找出跟妈妈想像的地方,觉得她很像,可仔细看又不太像,这张脸似曾相似,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秀子做了一个要说悄悄的话的动作,苗苗坐下来,她不会怕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秀子凑过来,把头挨在她肩上,压低了声音说:“妈妈已经很久都不说话了。”
就像看不见也听不见那样,秀子身边放着书,她会读书给妈妈听,就只有对她,林秀萍才会有些反应,她拒绝说话拒绝见医生,连药也不肯吃,如果拌在粥里,被她发觉,她就会吐出来。
苗苗忍不住问她:“她生什么病?”
秀子看看苗苗,大眼睛垂下去:“精神上的问题,一直都没有好转。”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摸一摸毛线帽,林秀萍是从秀子生病之后开始出现精神问题的,大人们瞒着她一些事,她只知道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坏了,也拒绝和爸爸说话,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人肯告诉她,就连哥哥都不肯。
苗苗一口一口喝完了热牛奶,她等着秀子说的更多,可是她没有说话,把脸搁在膝盖上,翻开书,继续读下一页。
苗苗把杯子放在地板上,站起来去看林秀萍,真的站在她身边,才知道她对苗苗进来是有反应的,她把目光转过来,不住看着苗苗,想露出一点微笑,但是她没能笑出来。
秀子不再读书了,她把自己团成一个团,缩在占据了三分之一阳台的沙发上,还顺手把阳台的门给关上了。
林秀萍张开嘴,可是她也没能说出话来,没有开口只是哭,哭的时候还看着苗苗,好像有许多话说的样子。
苗苗被这种目光盯住,好半天才把眼睛移开,不知道要怎么劝她,眼前这个人仔细看了也依旧是陌生的,可苗苗又从她身上看到一点自己的模样,她的眉毛跟她的长的一样,连秀子也拥有一双这样的眉毛。
“你,好好照顾身体。”半天苗苗挤出这么一句,高层房子看得远,可是风也很大,玻璃窗户被风拍打,苗苗的声音太低,不仔细听,就听不见了。
苗苗不说话的时候,她只是无声的流泪,苗苗一开口,她的眼泪更止不住,她伸伸手,想要拉一拉苗苗,苗苗颤动了一下,于是她的手僵住不动了。
苗苗站在阳台上,度秒如年,她不知道要跟她的“妈妈”“妹妹”说些什么,她觉得尴尬难受,甚至觉得有些愤怒。
如果她现在这样懊悔伤主,为什么早些年不来看看她,苗苗从进门开始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里太像一个家,就算妈妈生病,屋里显得凌乱,可也能看得出来是被精心打理过的。
客厅里摆放着一架奶油白的钢琴,上面铺着细花琴罩一看就是手工彩带绣,叠着钢琴书,顶上还放着一排各式各样的玩偶,苗苗在里面看到顶着叶子的龙猫,还有骑扫帚的小女巫,她看的越多,就害怕自己产生别的感情。
母女两个第二次的会面,就卡在这一句话上,苗苗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林秀萍也不说话,她这一次比前一次还更伤心,哭声止都止不住,她越哭越厉害,弯下腰去。
秀子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妈妈,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妈妈身边,伸手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伸手去抚摸妈妈背的,用轻轻的软绵绵的声音安慰她:“都会好起来的。”
苗苗没有办法面对这种画面,在她没办法忍耐的时候,程先生跟田中先生进来了,程先生伸手把苗苗拉过去,田中先生把滑下轮椅的毯子拉上来盖住妻子,对苗苗说:“让她哭出来也很好。”
苗苗被程先生搂住了肩膀,她的脑子里一半是空的,不去想像还好受一些,心里堵着一块石头,上不来下不去,整个人靠在程先生的心上,才觉得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