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隐痛,这些年来她驻守北方心心念念的是什么,郑姣知道,李世民也知道。
正因为这样,郑姣觉得自己难以再将李世民当做曾经和他们嬉笑的二郎,二郎是不会伤害三娘的,亲王则不然。
说到突厥二字,李世民的气势就弱了下去,他的神情甚至有一丝仓皇。
正在此时,郑姣的身后传来了清朗的声音。
“二哥来的正巧,初开府时我在梅树下埋了两坛好酒,一坛留给我家两个儿郎,另一坛咱们今日便喝了。”
红梅衬着白雪,被梅枝掩盖的窗打开了,人们看见了李纤阿素白的面容。
她笑着,一如既往。
白瓷酒壶里酒液倾倒而出,李纤阿靠在床榻上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把玩着她随手折来的梅枝。
郑姣倒好了酒担心地看了李纤阿一眼,才徐徐退下。
“当初我也是能饮一坛不醉的,现在喝区区一盏温酒也要被姣娘如此盯着,可怜,可怜。”
略带几分无奈地摇摇头,头发披垂的李纤阿紧了紧身上月白色长裙,明明堂中已经摆了好几个炭盆,她的手里还有一个手炉,可她依然觉得有点冷。
“身体不适自然要谨慎小心一些,你平日里懒散惯了,没有姣娘看着我还不放心呢。”
坐在一旁的李世民起身,拿了一件带着狐狸毛的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这话好生耳熟啊。”
“嗯?”
“你平日里懒散惯了,没有三娘看着你还不放心……当日阿娘也是这么说的。”唇角带着一点笑,李纤阿的眼神却飘远了。
阿娘总是苛责二哥,可是也有对二哥好的时候。
提起窦氏,李世民从来是称母后的,他并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什么温情,反而因为她的刻意压制而生起了更强烈的野心。
可是当着妹妹的面,李世民从来不说这些。
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应该也和往常一样带着笑意不说话,可是他现在心里浮躁,他记得刚刚姣娘说了什么——三娘已经知道了联合突厥的事情是他一手促成的。
现在,她又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其实她的心里什么都知道,其实如他们这些人在三娘的眼里都是俗人、凡人,她想知道的终究会知道,她不知道的只是因为她不想知道而已。
这种感觉……
“阿娘从来不喜我身为次子却处处强过建成,亦不喜我毫无官家子气度,还记得我曾猎来一只鹿献给阿娘,阿娘却问我猎鹿之时可曾想过幼鹿失母之痛,明明建成打来一只兔子她都会开怀,唯有对我,哪怕我手捧星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建成……素来不善弓马,有一只兔子给阿娘,她当然欣喜。二哥弓马娴熟入山林如猛虎,阿娘自然也会担心你杀伐过重伤了天和。”
轻轻咳了一声,李纤阿端起面前的酒盏轻饮了一口,酒液沾在她的唇上,让她素白的面庞上多了一点亮色。
“我南北征讨这么多年,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若母后在天有灵怕是又要斥责于我了。”
李世民自嘲地笑了一下,手指轻轻动了动,他的心里有些不安,分明已经知晓了突厥之事的三娘此时也太平静了。
“自三国以降,何年不征,以孔明算起,谁人不讨?行天子业,为黎民计,兵戈之事在所难免……”
说这话,李纤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黑色的大氅滑落到了一边,她扶着一旁的架子站立,才让人惊觉到她此时到底有多么虚弱。
“只是,突厥年年南下劫掠百姓,并州百姓苦不堪言,我李家起兵自晋阳如今却连晋阳百姓都庇护不了,他们当日为我李家送上钱粮,我们却将他们送到了突厥人的刀斧之下……”
突厥,是李纤阿心里不可触及之伤痛,当日她心心念念打败颉利可汗,却因为李仲文被杀之事而功败垂成,如今她连马都已经上不去了,曾经的北进之梦早成了空谈。
造成这个局面的人有她自己,有她敬重的阿爷,有她那些已经不顾手足之情的兄弟……可她没想到,在更早的时候,她一心敬仰的二哥已经做出了真正背叛她的事情。
“若无突厥安分,我们如何能够挥兵南下?”
李世民也站了起来,相较于此时被妹妹质问的尴尬,他更关心的是李纤阿的身体。
“为夺天下便置并州百姓于不顾?当年启民可汗策马闯城劫走满城妇人,如今颉利可汗更是野心勃勃想要吞下关外,我们争天下,我们养饿狼……对,我们养了饿狼,饿狼噬人便是你我罪孽。”
说到最后,李纤阿惨笑了一声,当初知道李渊与突厥的盟约,她身为人女只能想着如何尽力弥补,可是她想不到,真正定下这个计策的人,是她的知己、至亲、挚友——她的二哥。
这一声惨笑,像是一柄钢锥刺进了李世民的心里,他脚下踉跄了一下,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
“天下权势,如果养几头狼就能得到,你问问死了的薛举、刘武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