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他下意识问道。
一旁的八尺含笑道:“这里,属于是白溪的‘过去’。”
也是你内心深处,最想了解的事情。
郑璞只觉得内心好像有什么在指引着他,自己左右看着那古旧的琉璃瓦,向未知的方向一点点的走去。
远远的屋檐上,凝着一团有些模糊不清的白雾。
那是……白溪。
他呼吸一滞,飞快地跑过去,几下就翻墙上瓦,走到她的身边。
那时的她……还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恐怕成鬼没有多久。
头发不知是自己幻化还是有人打理,依旧被梳成标准的二把头,身上的旗装也干干净净。
她所凝望着的,是檐下的小场子里,围坐着看戏的群人。
那里有她的皇阿玛,她的皇额娘,还有她的兄弟姐妹们。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佩玎咚?莫不是铁马儿檐前骤风?莫不是金钩双控吉丁当敲响帘栊?”
台上的女旦娇笑一声,扬袖唱道:“莫不是梵王宫,夜撞钟?莫不是疏潇潇曲槛中?莫不是牙尺剪刀声相送?莫不是漏声长滴响壶铜?”
梧桐叶随风飒飒作响,白溪低眉看着台下的芸芸众生,垂眸的样子犹如迷途的人。
郑璞轻手轻脚地坐在她的身边,小心的陪伴着她,听着那琅琅的戏词,却觉得两个人都无比孤单。
“潜身再听在墙角东,原来是近西厢理连结丝桐……”
“怎么突然开始听这些了?”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是个青年女子温柔的声音,郑璞慌忙着抬头,却看见一个华袍的女子,看那服制可能是个皇后……的魂灵。
白溪笑了起来,昂起头来看向她,脸颊的两行泪落了下来。
人鬼
郑璞向来看不得女孩子哭,一看见白溪脸颊上淌着的两行泪就有些手忙脚乱的。
他下意识地掏出纸巾,又想起来白溪看不见他,自己是在一段过去里。
哎。
“这就是你不愿意往生的原因吗?”皇后脸上笑的和蔼,俯身帮她擦干眼泪,看着远处的歌舞升平慢慢道:“放不下自己没体验过的这些?”
还是小孩儿模样的白溪怔怔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问:“您呢?”
皇后脸上并没有露出沧桑抑或悲喜的表情,而是用温柔而平和的表情道:“我只是想等着你的皇阿玛。”
看着他一点点的衰老,看他最近过的好不好,等着他离开人间,陪他一起去该去的地方。
白溪死的时候,还只有十二岁不到吧?
恐怕那时候的她,对一切都是充满好奇和憧憬的,却又偏偏再也无法接触这些……
不过算到如今,她活了几百年了,恐怕也看过大多数人可能永远看不到的世界的另一面了吧。
八尺听着清宫里的琵琶声,发了会儿呆,不知道在想念着什么,忽然袖子一挥,将郑璞带到另一处时间里。
这里是……民国时期吗?
上海的街头并不如他记忆中的那样,黄包车和小轿车相互交织,街边的广告牌还是画板的样子。
他们径自穿过私人公寓的门,爬了两层楼的楼梯,进了一个女子的卧室。
白溪的装束换作了露出胳膊和小腿的旗袍,宝蓝色的缠枝莲恰到好处地衬出她肤色的白皙。
此刻的她,竟是有脚的,还穿着一双让她看起来娉娉婷婷的高跟鞋,头发也放了下来,弄成了时兴的小卷。
如同一个活生生的人。
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如个十七岁的少女,让人不能无视她不经意间透出的魅力。
郑璞看见这样的她愣了下,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这货……是自家那个成天宅宅宅的姑娘?
收拾的这么妥帖漂亮……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走了进来。
郑璞回头一看,竟是年纪看起来略有些稚嫩的螭吻。
他额上的龙角虽然被自己刻意地隐藏了起来,但是郑璞却还是可以看到半透明的样子。
此刻的螭吻……恐怕刚从封印里挣脱出来不久吧?
但是,为什么他会认识她呢?
白溪见了他来,挑起眉毛笑了起来:“又有什么鬼点子?”
螭吻露出惯有的狡黠表情,笑着道:“陪我去东三省一趟如何?”
“哦?”白溪一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是因为战乱么?”
“不错,”螭吻慢慢道:“日军大举进攻,我想过去闹腾下。”
“闹腾又有何用?”白溪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提醒道:“你忘了上次你把军情机密丢到人家袁元帅的桌上,照样大厦倾颓么?”
螭吻表情一抽,无可奈何道:“那是我识人不清。”
却见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走到她旁边放在桌上展开,上面画着东三省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