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样短暂的分别习以为常,谁也没有表现出多么依依不舍,江幼怡说了句明天见,转身走了。
她背着书包穿过人
群,颜未远远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校门,拐过街角,再也看不到。
说好的明天见没有兑现,第二天江幼怡没来学校。
下午自习结束,颜未到六楼洗手间角落给江幼怡拨了个电话,嘟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听筒里确切传来江幼怡的声音,略略有些歉疚:我现在在医院,我妈做手术,突发状况,我忙忘了没发短信告诉你,今天可能不回去了。
颜未很吃惊,追问:阿姨在哪个医院?
市医院。说着对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江幼怡语速飞快,我妈出来了,待会儿空了给你发消息。
说完就挂了电话。
颜未心焦地来回踱了几步,给江幼怡去了几条短信。
阿姨没事吧?做什么手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你今天住哪儿?
没有回复。
颜未心想江幼怡应该在忙,又补了句:记得吃晚饭。
没有吃东西的胃口,颜未去教室拿了两本资料和习题册就直接回宿舍了。
她在床上架了小桌板,一边写题,一边等江幼怡的短信。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手机震动起来,颜未啪嗒一声搁下笔,点开新进的短信。
江幼怡:胆结石,做胆囊切除,人没事,已经醒了,我今天应该就在医院陪床,这里离不开人。
江康国从来只负责给钱,其他什么都不管,只有江幼怡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妈妈。
颜未回复:什么时候出院?
江幼怡:说不好,医生说看恢复情况,大概三四天。
颜未拿着手机犹豫了下,斟酌字句,反反复复修改措辞,几个字的短信编辑了十来分钟,最后眼睛一闭,发出去。
颜未:我明天可以去探望阿姨吗?
江幼怡坐在病床边,拿着手机盯了半天。
病床上的妇人睁开眼,她脸色蜡黄,神态萎靡,眼尾有很深的皱纹,身体的不适让她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好。
但她目光平静柔和,看向床边的女生,眼神慈爱。
从刚才到现在,江幼怡已经看着一条短信愣了三分钟。
看什么呢?目不转睛的。声音细而轻,却一下把江幼怡惊醒。
她按灭手机屏幕,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消息,下意识地掩饰:没什么。
真没什么?薛玉微笑着追问,我们家幼怡有自己的秘密了,什么事不能跟妈妈说?
江幼怡咬着唇没吭声,表情不太自然。
她不想说,薛玉就没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周六不是要回学校吗?我这里已经没事了,要不你回学校住?
我留在这儿,今天不走。
江幼怡说着,把手机揣进裤兜,拿上搪瓷杯接了半杯温水,用医用棉签沾了水给薛玉润唇。
从进手术室到现在,薛玉还没吃东西,但医生叮嘱过江幼怡,病人两个小时内不能喝水,五小时内不能进食,实在口渴了,也只能用棉签沾一点点温水给她润一润。
这种细致的看护工作,她走了就没人来做,薛玉大概率宁愿忍着难受,也不会按铃麻烦护士来帮她处理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
会耽搁你学习吧?薛玉温声劝道,不是说要和同学一起上自习吗?
我成绩怎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多学一天少学一天有什么区别?江幼怡有点不耐烦,你刚醒就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会儿不行吗?
薛玉不再开口,安安静静的,神态落寞。
江幼怡话刚说完就后悔了,心里揪成一团,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她老是这样,不善言辞,态度也别扭,明明是关心的话,非要说得苦大仇深,伤人伤己,又抹不开面儿放软姿态缓和气氛,最后只能这样僵着。
尽管薛玉了解她的性格,不会与她较真,但说出去的话就像刀子,伤了人淌了血,不是不在意就能不痛的。
病房里安静下来,江幼怡背对薛玉坐在床边,又把手机拿出来。
最后一条短信接收时间是十分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