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免起了疑,正是想问,只见那车竟是上了岛,岛上只有三户人家,私宅已封,难不成莫向南在叶府?
掩了帘子正自纳闷儿,车停了。莞初起身走到车外,一眼看到那门庭,心里咯噔一下!这,这不是那常年锁门闭户的人家么?怎的来到此处?
谭沐秋也一样惊讶,只见那门前一改往日的冷清,柔婉的江南小院竟是排开两排带刀护卫,一个个身高膀壮、冷面,气势逼人。
兄妹二人走到台阶下,院中已是有人出来。此人似傅广的年纪,衣着谈吐皆是不俗,显是院中管家,相迎只道“我家主人正候着二位,里面请。”便引着他们往院中去。
原先住在私宅时,因着同是一面临水,莞初坐在湖边隔着矮树常能看到那边厢的码头,和那伸出院墙外的梧桐叶。进到里面,见比私宅略大,更取了苏杭两地庭院之优,亭台楼阁,四季花草,朦朦的雪雾之中婉转如仙。两人此刻哪有心思赏看,只顾跟着管家走,却见并未进正厅,而是绕到了院后临湖的小暖厅。
厅中无人,安置两人在厅中候着,管家转身退了出去。见莞初蹙着小眉,唇色泛青,暖了这一刻都不见有些颜色,怕她心慌受不得,谭沐秋正要开口抚慰,忽闻身后有脚步声,两人一道回头,正见少年英挺,一身雪白的箭袖,高鼻深目,面色冷俊。
两人一时怔,倒是来人先开了口,“谭老板,姐姐!”
这一声唤,唤得莞初如闻春雷惊醒,欣喜得两眼含泪,“王爷!!”
景同忙赶了两步上前拉住她,“快让我瞧瞧。”看着这寡瘦之人,蹙了蹙眉,“你怎么瘦成这样?都丑了呢。”
莞初哪里还顾得与他逗趣,强忍了泪道,“王爷,王爷,求你救救我相公!”
“我这几日正好在杭州有事,七叔传信给我,就过来了。”季景同道,“我今儿前晌去了府衙,齐二叔画了押,案子已然审结了。”
景同一句话说得平稳,莞初急道颤了声儿,“王爷!这是冤案!我相公绝不会画押!王爷,江南一地古玩行无人出我相公左右,他最擅长就是书画,怎会不认得那幅画是皇家之物??若非歹人栽赃陷害,绝不会收下此画!王爷……”
“我知道这是冤案,可这是大理寺主审的谋逆钦案。圣上有谕:凡与犯官牵涉,不论人士、财物,一律重罪处置!齐二叔此次遭人陷害定是早有预谋,时候短,恐难翻案。”
看他蹙了眉,神色凝重,语声虽轻却字字锥心!莞初只觉天旋地转,谭沐秋一把揽住,“晓初!”
莞初挣了他的手臂扑通跪在景同面前,泪如雨下,“王爷!王爷求您,求您救救我相公,他是冤枉的,圣上怎能滥杀无辜!”
景同一惊,忙俯身扶她,“姐姐!来,快起来。”
“王爷,求求您,求求您……”
人无助,绝望之处早已没了尊严,不肯起身,匍匐在他脚下苦苦哀求,瘦弱的身子冷雨中的叶子一般瑟瑟颤抖……
景同蹲下身,看着那浅浅的琥珀被泪水淹没,轻声道,“我虽救不了他,却能让你夫妻在行刑前见上一面,如何?”
☆、
……
来到府衙的大牢前,天已完全黑了下来,雪小了,又成了细碎的雪珠儿;起了风,墨色天地,雪雾如烟,遮掩着牢前镇宅的石狮子少了些狰狞。
景同跳下马来,早有侍卫替换了狱卒守在门边。走到马车旁,将莞初搀扶下来,一同往牢里去。
夹道两边,侍卫们举着火把,风中的雪珠明晃晃地扑面而来。莞初低着头,看着簌簌晶莹打在青石地上,像她脑中那千头万绪、慌乱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初闻小王爷的话,仿佛晴天霹雳,她浑身瘫软,软得喉中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大哥在身边生怕她就此一命而去,却不知为何,残存的一口气息被小王爷一句“见他最后一面”支撑起来……
一路来,心碎神散,两臂费力地撑着,不敢靠在软垫上,怕自己就此站不起来,走不到他跟前儿。可此刻脚下湿滑的路突然坚实,一步紧赶着一步,绣花鞋踩着怦怦的心跳,那么有力,越来越近,就要见到他的心渴突然大过了生死之劫……
进到牢中,任是十几道火把开道,依然挡不住一股发霉的湿潮扑面而来。狭窄的通道一直到了尽头又转入地下,下了两处窄得只容一人通过的石阶,方到了死牢。一盏小油灯挂在石阶旁,一眼望去,幽长黑暗,根本看不到牢房在哪里。侍卫们先一步下去,排开,照亮了沾满绿藓的石壁通道。
景同随后下去,止步在一个牢门前。莞初站在台阶上,腿像灌了沉铅,动弹不得,胸口紧绷的气息吸起来竟是不敢呼出,蓄在唇边,颤颤的……
景同候了一刻,见她始终不动,便折返回来,握了她的腕子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来。
铁栅内,一人盘腿席地而坐,一身粗布蓝短褂已经被扯得丝丝缕缕,胸口一个大大的“囚”依然那么扎眼,沾了血污,衣裳破败不堪,衣襟却折得十分仔细;青丝高束,鬓角齐整,他端端而坐,身陷囹圄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