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在眼中慢慢冷去,这几日苦苦的经营、算计,在这一刻都似散去,心忽地沉,沉到底,硬邦邦摔得粉碎……
“钱姑娘,多谢厚爱,望姑娘能早日放下谭某这尴尬之人。”谭沐秋双手轻轻抱拳,“晓初是你的嫂嫂,你们是一家人,不论初衷如何,假用她的笔迹总是不妥。往后,姑嫂亲近,还望姑娘多有照应,谭某先谢过了。”
“……照应?”她苦笑,“你……就不怕我因妒生恨,伤着她?”
谭沐秋闻言,看着她轻轻摇摇头,“护着她,你表哥许是还有所顾忌,可我,这世上早无可恋。”
一字一句直戳心窝,文怡只觉自己痛到发疯,恨到发疯,人虚浮几是站立不住,忽闻门上轻叩三声,这是丫头九儿传的信儿,文怡一刻就清醒!
这一次算计,每一步都不能错。先要诱那贱人去谨仁堂,要她亲口把今日今时说出来,要她带着自己走出齐府大门,一日都不在府中露面;而后,要心腹丫鬟把握时机;相约之时定在酉时,待到戌时要小丫鬟慌报爹爹说她枕下发现嫂嫂的信,指明这山林野地,爹爹定会即刻派人前来。
破釜沉舟,她不得不为。只要推开这座茅屋的门,谭沐秋就休想再逃开,一个拐□□女的罪名、再加他伶人的身份,一时三刻,就是打死他,都犯不了官家!
门上叩声是已然过了戌时,爹爹此刻正在金陵城中,来到北城外不需半个时辰。看着眼前的男人,文怡心如刀割,原本想着自己声泪俱下,与他动情,他若是识相,她即刻带他离开这里,万事皆缓;可她也曾想,他若还是死硬的骨头,那就让爹爹抓他回府。
爹爹是个刻板之人,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眼看过来,定是认定他二人有染。虽是会气急疯狂,却也知道女儿的清白不保,如何嫁人?若是她再以死相逼,爹娘只会让那男人受些皮肉之苦,而后便想尽办法,哪怕就是送到千里之外,哪怕就是洗尽谭沐秋的前世也会成全他们!
到时候,就由不得他应不应,毕竟女孩儿名节事大,除非他愿意身败名裂,进官衙;除非他想被乱棍打死,否则,这是他唯一的出路!他怨不得她,这是一桩意外,被爹娘追来,痴心女孩儿又如何把握?她做错的只是假用了那贱人的笔迹……
已然得不着他的心,总要得着他的人……
“谭大哥……”泪终是滚滚滑落,从未如此心碎,文怡再也屏不住,最后求道,“谭大哥,我不求名分,只求在你身边,如何?”
“钱姑娘,你……”这半日谭沐秋已然是被这泪水与情痴搅得心燥不已,看女孩儿哭得可怜,只得耐了性子劝道,“你我原不过是两姓路人,戏台上下,过眼云烟,何必如此?”
“你是过眼云烟,我却是刻骨铭心……”此刻的泪水仿佛小时候最痛的一次摔落,委屈连脸面都不再讲究,“谭大哥……你……果然如此铁石心肠?我若因你……伤了性命,你……”
“钱姑娘,人难得一世,莫为了一些俗事负了养你的爹娘。无论如何,都不值。”
“谭大哥……”她已然哭得肝肠寸断,哪里还听得他的道理。
“姑娘,时候不早了,与姑娘在此多有不便,谭某告辞。”说罢,他转身就走。
“谭沐秋!!”
声嘶力竭,谭沐秋一怔,回头,那人已扑在怀中,紧紧环着他的腰,“谭大哥……最后……你……抱抱我……”
“钱姑娘!你……”
“咣!”摇摇欲坠的木门被狠狠一脚踹开,漫山坡的火把将漆黑的夜照得亮如白昼,一瞬间,天地已变……
……
裕安祥。
昨儿晴了一天,今天一早又淅淅沥沥地起了雨丝,绵绵的,潲在油伞下,遮不得,潮了人的衣衫。
齐天睿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懒懒地洗漱、早饭,方坐到了大紫檀案后。案上堆满了要做的事,可蘸了笔,目光却是黏着身旁那只空椅子发怔……
都怪自己昏了头吃了份邪醋,气得丫头要离了他,好在他及时醒了神,任她打任她骂才算没丢了她。只不过,这一次伤,疼倒罢了,却是不得不搬了出来,连回去看一眼都不敢。因着这一场闹,两人似比从前更好了,丫头心疼他心疼得紧,原本倚着这个该能多腻在身边,说不定哪一刻丫头心软就从了他了,却生生这么离了,谁受得?
昨儿她应着文怡的鬼点子出了府门,来到裕安祥。文怡看了一眼就走了,齐天睿欣欣然想着即刻接了丫头回私宅去,两人能好好儿清静一日,好好儿亲近一日……可谁曾想,丫头不肯,说就想在裕安祥看他做事,齐天睿横竖拗不过,只好依了她。
一整天,她都乖乖地陪着,给他研磨,给他蘸笔,给他斟茶,给他揉肩,齐天睿的心思一时一刻也落不到账册上,几次写错了都被她嗔。他只管笑,揽了她就亲,心道,祸乱军心你还不自知,不罚你,罚谁?
待到用了晚饭,丫头就要走,说跟文怡约好了在府门外的巷子口见,不能晚了。齐天睿实在舍不得,又磨着她给他换药、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