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也算知交,今日得见只觉心近,不知公子……可能应下我这尴尬之人的不情之请?”
“难得姑娘如此痴心,你家公子得此情深,也是他之幸事。不过举手之劳,在下理应相助。只是……”少年犹豫了一下道,“西北风沙苦烈,常年匪患,路上并不太平,似姑娘这等纤弱娇贵的女儿,为何非要拗着与他远走千里?”
千落苦笑笑,“我与他,不能再困在金陵,当年糊涂,错会了他的心意,如今……”想说如今恐已晚矣,却那心底的一点傲气不肯曝出自己的怯,只求道,“公子,你……”
少年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只是,我不能久留。”
“不妨。”千落欣喜道,“一个时辰足矣!”
“还有……”少年面露尴尬之色,“落仪苑……我恐怕……”
“公子放心,”看他窘,千落不觉笑了,柔声安慰,“虽说落仪苑是醉红楼的牌下之所,可各位姑娘都有恩客供养,并非随意出入之地,更不会对公子……”
“……哦”她的语声好是轻柔,少年羞红了脸颊,“我……不能一个人去,可否再带一个人?”
“哦?公子想带谁?”
“我家兄长。”
千落闻言莞尔,“好。公子放心,得遇知音,我家公子与你定是相见恨晚,公子亦会不虚此行。更况,促你兄妹团圆,也是了他一桩心事。”
少年轻轻点点头……
……
雨夜风浊,嗖嗖地抽打在身上,快马急奔,绵绵的江南雨竟是织成了厚厚的帘幕,穿梭其中,只觉那雨丝扑面甩来,打得脸颊生疼。
雨重,将黑暗的前路越发遮得模糊一片,石忠儿一边死命追着前头的马,一边喊道,“爷!爷!山路太不好走,雨天打滑会出事的,咱们投宿吧!”
那人哪里肯听,金陵城还在几十里外,于他倒似已然近在眼前,一步之遥,等也等不得了!石忠儿不觉心里叫苦:这可真是,将将办完事连口茶都喝不得就火烧火燎就要往回赶,连杭州地面上的好友相聚都顾不得了,管他甚新开的酒楼、难得的曲伶儿,爷像是金陵有绳子牵着,错一刻就勒着脖子喘不上气了,一路急,不到半夜不投店,打尖儿也是胡乱扒拉两口就起身,一只水袋子就要行走天下了。
石忠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金陵有什么要紧的事,可这风雨夜,真要出个什么事那可就全完了。咬咬牙,狠狠一鞭子抽下去,自己蹿到前面引路,足足错开两个马身,但凡有失摔得我粉身碎骨,爷您能顾得勒住缰绳就是好的。
……
早已敲了三更,莞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大眼睛睁得溜溜圆,窗外雨丝密,扑打着窗,若是竹篾纸定是绵绵细润,催人入睡,可这金贵的玻璃窗,叮叮咚咚的,又清脆,又欢快,越发敲得人精神十足……
后天就是与落仪苑相约的日子,想起那纤柔的女子,莞初不觉挑了挑小眉。早听说落仪苑中的女子都曾是各家的花魁,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个风尘女子可以风情万种,却怎可如此飘飘如仙?肤若凝脂,气若幽蓝,美目婉转,泪光楚楚,周身一股说不出的清冷,更觉那远远飘渺、不可得的美……
绝代佳人沦落风尘,连她这女人都看着心疼,更况男人……
忆起她一口一个“我家公子”,若是料得不错,那该是供养她的“恩客”。从前,这二字落在耳中就让人难堪,总觉的是那买春、买笑、腌臜丑陋的男人。可从佳人口中柔柔地唤出“我家公子”,苍白的脸颊带着淡淡红晕,那娇羞痴痴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
为了他,她低声求人,羞曝女儿心事;为了他,她巧设小计,千里风沙都觉甘甜……“恩客”二字果然亵渎,早耳闻也有那风流雅士、翩翩公子结缘风尘,世俗恨,却又怎奈得人间情痴……
怎能料得为救玄俊竟是牵扯出这么一桩情事,想成人美事也得天时地利,好在相公去了杭州,后天晚上许是才能回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
一个人越想越出神,竟是未曾听得那重重的砸门声,待有了好几下这才一个激灵,心应着那扣门声通通直跳,像要跳出了喉咙,强自定了定神,一骨碌爬起来。
门栓打开,冰冷的雨水扑面,随之落进一个高大的黑影,不待她应,他已是反手将门掩住。雨声比阻断在外面,就着上夜那朦朦的烛光,他一把拉下了斗篷帽子。
“呀!相公!怎的是你!”
丫头惊讶得小眉都竖了起来,脆生生的声儿入在耳中好是清甜,齐天睿一咬牙,湿湿的大手托了那小腰就将她举了起来,“浑丫头!怎么是我?你在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