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月蹲下身才见艾叶儿连撕带咬,急得满头汗,一个死结根本打不开。顾不得了,绵月顺手从桌上的针线笸箩里拿了小银剪子一剪子下去才算把那死缠着的绑腿打开,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那黑漆漆的裤子给褪下来。待她二人起身,莞初也已是把上襟脱了。绵月接过胡乱归拢了一堆塞给艾叶儿,“快藏了!”
艾叶儿刚进了帐子,绵月还不及把裙袄从衣架子上扯下来,楼梯上已是响起通通的脚步声,真真来不及了!人僵在衣架旁,回头看那披头散发、只穿了一件小银薄袄、一条桃红亵裤的姑娘。
莞初站在当地,耳听得脚步来在帘子外,懵了一瞬,忽地一转身滋溜钻进了帐子,一把拉开被子就躺了下去,头狠狠砸在没有枕头的褥子上,心通通直跳……
帘子打起,齐天睿大步走了进来,卸去斗篷依旧一身的寒气。绵月一时气都喘不匀,憋得狠,瞧着当家主子回来竟是连个笑脸都绽不出,更不知是自己心虚还是怎的,这位爷的脸色怎的竟不似平日回来那一副懒怠怠的模样,此刻蹙着眉头,极阴沉,“都出去。”
绵月一个字都不敢问,拉了将将从帐子里出来的艾叶儿悄没声儿地就往外去,心里直道:姑娘,来者不善,你自求多福吧……
房中霎时静下来,莞初裹在被子里不觉纳闷儿,这是怎的了?他怎的也没问一句“你家姑娘呢?”?
帘子外终是又响起了脚步声,这一回不似将才的重、将才的急,一步一步极是沉稳。帘帐打起,莞初一时无措竟是闭了眼。
他走了过来,轻轻坐到床边,身上带着外头夜露的新鲜,凉飕飕的。莞初闭着眼,屏不住那凉气,睫毛悄悄地颤,这半日折腾此刻才觉浑身发紧,额头绽出一层小细汗。好半晌,一点动静都不闻,他分明就在身边,这么近,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就是这么盯着她瞧?
莞初正自己瞎琢磨,冷不防脑门上被狠狠敲了一记,“嘶!”疼得莞初眼冒金星,酸得泪一下子冲开了眼帘。
烛光透过红帐子朦朦胧胧地印在他脸上,让这一脸阴沉的颜色稍稍柔和、不那么吓人,只是这一指头弹得她好痛,莞初噙着泪摸着额头,不知道这所为何来?
“几时怀上的?”
他咬着牙,语声极低,莞初却像被雷劈了似的,他说什么??
☆、
……
莞初手捂着额头,木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凉了的泪珠儿掉出来,那恍惚在泪水里头的脸庞越加清楚。这紧锁眉头的冷峻她头一次见,原先那眼里头哪怕就是大怒之下对她动家法也不曾见这般肃色,这一回怎的……这么凶?
丝毫辨不出耳朵里将才听着了什么,心里那一团乱麻与焦急此刻都被那一记给敲懵了,莞初一时有些绕不出去……
“问你话呢!几时怀上的??”
一路来一腔闷火压了又压,齐天睿反反复复在心里道:事不关己、事不关己!!小心处理便是!可此刻看这丫头两眼发怔果然像不认得他似的,这闷火便忽地烹了热油腾地蹿起来,语声压也压不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将人拢在身/下,每一个字都闷雷一般敲在她头顶。
昨儿夜里他才到了杭州府,原本是为着东晋顾恺之的一幅古画,此画十年前才出土,未及世人追捧便像一阵小风拂过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曾经见过真容的人口耳相传的绝妙与神秘,这些年竟是比埋在地府还要干净。苦掘不着,耗不起,道行里的人一个个隐退,齐天睿却拗了劲死咬着不肯放,终是在杭州寻着一些蛛丝马迹,岂料将将来到不及会见道中人,今儿前晌便被石忠儿一匹快马追了过来,原本留他在金陵是为了监视同源米行,岂料这厮赶来竟是带了个天大的消息!
当时丢下那重金铺设寻来的古画踪迹,齐天睿扭头上马,一路狂奔!
她怀孕了,丫头怀孕了!初闻之时,他仿佛被突然打了一闷棍,头嗡的一声,眼前白晃晃一片,懵得莫说是主意,竟是连这事端究竟是何意思都弄不明白!怎么会??怎么能??他离府之时,她还是那个乖乖的小丫头,怕他,又会讨他的好;能气他,又会哄他。这一时半刻,怎的会凭空怀孕??那一夜她醉在怀中,清凉的月光下,像一只软软的小猫娇娇地蹭在他颈窝,烫着红晕的小脸、嘟嘟的唇,那小乖模样如此依恋,不知怎的就让他觉得她是头一次落在男人怀里;彼时蜷缩在他怀中,如此贴合,又仿佛这早已不是他两个的头一次。鸳鸯帐下,她总是蜷缩在一旁,时刻警惕着有人来犯,像只惊慌的小兔子,他惯见她那模样,一时怎么都想不出她是如何不顾羞耻在男人身下承欢!只是那明明白白的养胎方子、四处打听郎中与稳婆,又岂会错?!
他竟是如此愚蠢,怎的就能被她的模样哄骗?怎的还会问自己她是怎么怀孕的?!
一路快马加鞭,只想着赶紧要见到她,因由都先不论,先压下那不懂事的行事再说,毕竟,走漏半点风声就是压不住的风波!
一进门,果然不出所料,绣楼之上她早已乱了方寸,地上骨碌着散碎银子,人披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