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不了……”
“你怎的了?”少年这才端详小丫头,没缺胳膊少腿啊,“你怎的走不了?”
“我……没劲儿了。”
少年当时小丫头贪玩累了,回头看看那小河水,即便她能走,一个人过去也有些危险,这便弯腰抱了她来到河边,卷了袖子,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帕子沾了河水,就着在怀中给她擦洗。
圆圆的小脸被洗干净,小丫头在他怀中仰起头,清粼粼的水眸,那眼睛竟是淡淡的琥珀色,一笑,弯成了月牙儿。少年笑了,“瞧瞧,这多好看。”
“多谢哥哥。”
粉粉的小嘴好是喜人,少年轻轻捏了她一下,“嘴儿倒挺甜,告诉哥哥,怎的没劲儿了?往哪儿贪玩儿去来着?”
小丫头笑笑,“去年就没劲儿了。”
“什么??”
“我跟我娘是一样的病,娘也没力气了。”
少年心惊之下,才觉怀中的小人儿轻飘飘的,十分瘦小,“你……”
“我娘说我会好,可我偷偷听了她跟爹爹夜里说话,我长不大了。”
小声儿奶里奶气,轻轻柔柔,弱弱的,少年只觉怀中越轻,又把她搂紧些,“定是你听差了,若是你娘跟你是一样的病,她如今还好好儿地活着,你怎么会长不大呢?”
小丫头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笑了,“我能长大像我娘一样?”
“那可不。你这么小就这么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儿。”
小丫头逗得咯咯笑,少年又道,“等你长大有了力气,天下大着呢,哪儿都能去。”
“嗯!”小丫头用力点点头,淡淡琥珀的眸中映着日头和河水,清凌凌竟似透明的,少年忽觉心底一动,蹙了蹙眉,“若是来金陵,记得找哥哥,我叫齐天睿,天高水阔的天,睿智通达的睿。”
“我叫晓初。”
“小初?哪两个字?”
“我娘说,是晓若初时。”
少年笑了,“好名字。”
日头暖暖的,两人依偎在水边,杨柳扶风,六月残阳……
……
小丫头再醒来,烛光里是娘的怀抱,惊喜道,“娘,我梦见一个哥哥。”
“傻孩子,你是见到哥哥了。”
“他是谁?”
“他是晓初长大以后要跟着的哥哥。”
“娘,我能长大么?”
“……能。”娘的手像是柳岸边和暖的风儿轻轻抚着小小苍白的脸颊,“娘走了之后,晓初要好好儿长大。”
“娘,我不长大了,我就跟娘在一起,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怎么行。娘走了,你还有爹爹,还有哥哥。爹爹会看着晓初慢慢儿长大,哥哥会陪着晓初,一辈子。”
“娘……不走……”
小小的泪水流了娘满怀,唤来了娘亲轻柔柔的语声,“好,娘不走,都在,一起陪着晓初长大……”
……
娘终究还是走了,就在那一年的秋天……
风忽地大,捶打着窗,莞初起身把窗关好,回头,看着帐下横七竖八酣睡的人,笑笑,娘,他这是个什么哥哥啊?你看看这德行,哪里像那个哥哥?聘礼那日,我在窗子上偷偷瞧,他的模样我有些恍惚不清;成亲那日,我把自己涂得红彤彤的,他还是不记得我。
公爹没说,必有他的道理;我也不说了,就当认错了。
长大了,终究还是个废人,待到一日分离,少些怨恨……
☆、
齐二爷病了。
初三一夜酒醉,他一时醒一时睡,叫渴又头疼,看得出平日便不胜酒力,这一遭着实有些猛了。莞初也睡不得,在跟前儿守着添茶倒水,擦热手巾,后半夜瞧他实在难受,莞初干脆披衣起身,坐在他身旁,手轻轻伸入他怀中,轻揉肺俞、肝俞、脾俞诸穴,去火、暖气,人总算是安稳些,只是他似原本就有头痛的毛病,这一醉,睡在梦中眉头也舒展不开。
折腾这半天,莞初的额头也已是冒了汗,本想着他既未醒,可见那痛倒还忍得,转身想去睡,人还没躺下,他就哼哼了一声,那动静哑在喉中,似强忍着,莞初嘘了口气,想着横竖睡不得了,这便又跪到床头,拢了他的头寻到揉捏百会和天柱穴,轻轻揉捏,经络慢调,眉头渐渐舒展,他安稳睡去……
这一觉睡下去直到日上三竿,醒来他虽浑身发软,却因着这一夜的穴位揉捏不曾有宿醉的恶心头痛,懒洋洋地起身洗漱,用了些粥,精神便缓了过来。于昨夜的种种,他并不知情,便也不曾对桌旁没精打采的人道声谢,至于他自己先前的胡闹么,成心不记得了,那面上又复了平日冷淡不屑的模样。莞初倒巴不得他不提,昨儿闹得实在难看,山野农夫似地张口媳妇儿闭口媳妇儿,哪怕叫的是娘子也不至让人如此羞臊……
吃了粥,他起身往窗边瞧了瞧,日头倒好,雪化得滴滴答答,甚是清凉,只是这身上还是没力气,这便转回身在桌上经文里拨拉来拨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