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参与,宁家也参与了。
州衙向县衙发号施令、要求放人,有心人士煽动人潮在县衙外闹事、散布谣言,刺史长史竭尽所能打压李元卿。相持不下之际,误以为宁觉是被李元卿架空的豪绅自投罗网,有一个算一个,全进了监牢。这下全都安分了。
没亲眼看到这处好戏的老郭没来得及可惜,转身又跟着李元卿出了门。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给足颜面,不开窍的就肉体开窍。老郭跟着李元卿走遍了余县除秀才举人官宦的小康和富裕之家。
“大人,真的不用拜见刺史大人吗?”
州衙的位置极好,排场极大,来回总避不开。
“老郭啊。”李元卿把习惯性走在自己身后半步的他拉到与自己并肩的地方,说,“余县民心已定,现在到底是刺史指挥余县,还是余县指挥州衙,你想一想。”
新法的成果需要时间,雪灾的损失近在咫尺,修建水利工程骂声一片。春日好,宁觉在院子里都种了许多桑树,举着锄头和乡亲一块修坝去了。
宁高翰一天能收到十封诉苦信,近日最疼爱的小美人老哭唧唧地说自己父老在余县受委屈。虽说总不过是想要宁高翰把她偏门亲戚接到国都来住的小心思。他也不免有些担忧。
“娘娘,不然把宁觉叫回来吧。余县这么搞,其他各州心乱了。”
“宁家打条狗,打了就是打了,用得着解释?谁准畜生动心思的。”宁皇后斜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抬眸,“不听话的狗,打;偷懒的狗,打。”
“连李元卿都绝望到要借宁家的势,让宁觉出手镇场了。这变法,是彻底完蛋了。”宁皇后仰着,看着天花板上的游龙戏凤图,“不够高洁,不够高明,李元卿,也就长了张好脸。”
“对了娘娘,有个好消息。”宁高翰笑嘻嘻地说,“最近,陈诚老往李府走。”
前几日,宁府的人、的药没派上用处,反倒蚀把米,叫贺含真不敢出门。
找李怀远可以去御史台,找李新化得去门下省,找李会卿得去西城。老往李府走,只能是去看一个人。
贺含真。
宁皇后轻笑一声。
宁觉的树种得太密了,一个比一个蔫。李元卿移了些散在县衙四处,犹豫良久,还是将多的全都插到了自己院子里。宁觉娇生惯养的,原也以为做个两三日就顶天了,没想到真能坚持,还学了些俏皮话逗李元卿开心。
起先,他还会拿着磨出血泡的掌心,和李元卿撒着娇说要喝藕汤。
“现在春天,秋冬才有藕。”
“那元卿还会什么吗?”宁觉看着李元卿的眼睛亮亮的。
“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我娘只来得及教会了我爹莲藕排骨汤怎么煮。
见李元卿的脸色沉了下去,宁觉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刚慌张想找补,却见李元卿笑着、隔着衣袖牵起他的手腕。
“走,上药去。”
又开始下雨了,都说这只是小雨,天晴了再继续修也不会碍事,李元卿却坚持一鼓作气。完工宴那天,李元卿一桌一桌地敬酒、致谢,喝得满脸飞霞。慢慢散了场,老郭带着人收拾残局。
“走啦。”宁觉拍拍仍趴在桌面失神的李元卿。
“我还没敬你呢,是不是。”李元卿拉着宁觉的衣袖,面若桃花,仰着头看他。
宁觉发现李元卿说话的速度比以往要慢,眼睛水漉漉的,格外动人。一如往常,宁觉的心跳在李元卿的注视下砰砰作响。
“宁觉。”李元卿扯着宁觉坐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上,看着他,“谢谢你。”
“你、你是,你…”
李元卿说着陷入了沉思,睫毛眨得很慢,蹙着眉,似乎有些不解。好像有些委屈。
谢谢你愿意从一等一的富贵地陪我到这穷乡僻壤。可本来就不是我让你来的。谢谢你愿意把县令大权交给我。可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真的需要感谢一个把自己腿打断,再给自己一根拐杖的人吗。
“你。”李元卿深深地看着他,叹口气,“谢谢你。”
宁觉没有说话,只是试探着,摸了摸对方的头。眸子含着温润的笑意。
水利完工的第三天,蚕结茧的关键时刻,宁觉的蚕生病了。狂躁不安,却不吃东西,到处乱爬,接着就是,一茬一茬地死。
“哎呀宁大人。您这蚕得湿症了。”老郭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这天太潮了,就容易这样,赶紧清走吧,不然就要臭了。这些架子筐子布条什么的都得好好洗一洗,在太阳底下晒三天、晒透了才好继续用。在开水里煮一刻钟也行。”
宁觉又要哭。他从背后抱着李元卿,头埋在其后颈。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气息,与对方在蚕室亦步亦趋。
“宁觉,宁觉,这一筐好像都没事。”李元卿晃晃宁觉搂住自己脖颈的手。
真的。
宁觉用袖口揉了揉眼睛,笑了,眸中还有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