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扇仪笑吟吟的:“阿湛,早啊。”
楼息皱紧眉头:“慢死了,你是骑蜗牛来的?”
楼湛怔了怔,眼眶突然有些发热,正想说话,持续了好几日的眩晕忽然再度冲上大脑,随即,眼前一黑。
连日的大雪终于有所止歇,稍稍放了晴,却还是北风呼啸,让人从脚底冷到头顶,不愿出门。
翰林院一众老臣嘀咕了一句什么,忽然听到里间里传来阵阵咳嗽声,顿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是无比复杂。像是有些担心,却又要将这担心压下,像是有点鄙夷,却鄙夷得不能理直气壮。
毕竟……他们现下在用的文献资料、各地的山川记录,都是里面咳嗽的那个人整理出来的。
这几日,云京里总是有些诡异。先是爆出原本奄奄一息、卧病在床的楼湛原来是暗中接到皇命,出京办事。后是连着几个州的太守都被押送到云京,列出了所有罪证后,大理石卿孙北毫不迟疑,眉头都没动一下,隔天就押在闹事的刑场前挨个砍了。
被这血腥气一刺,京中原本有些躁动,现下也安生起来。
而让翰林院里众位老臣纠结的是,《山川录》的编撰,金銮殿上那位选定了大理寺少卿楼湛和国子监祭酒两位来担任总编撰官。
若是从前,众人当然不肯,说不准还会引经据典大骂一通,再作出宁肯撞死在金銮殿上也不肯接受一个卑微女吏来当总编撰官的壮烈反抗景象。那样既能让陛下收回诏令,又能给自己增添几分宁折不弯的傲骨凌霜名气。
但是……
东西全是人家找来的,老臣们纵是再皮厚,也拉不下老脸把人家赶出翰林院。更何况,这个女吏同他们想象的当真是不一样。
听到里间又传来几声咳嗽声,一个学士忍不住开口道:“……要不要去看看?若是昏倒了该如何是好?”
他话一出口,不光旁人脸色更纠结,连他也是一脸苦大仇深。
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冷风灌进,夹杂着几片雪花。众人齐齐打了个颤,定睛一看来人,连忙道:“沈祭酒,站在门边做什么?快快进来吧。”
沈扇仪手里抱着个小罐子,一勾唇,似笑非笑地扫了一转所有翰林院大臣,“唔,连日都坐在这房间里发闷,想必众位也是头昏脑胀,本官只是想让诸位清醒一下,这就关门。”
话毕,慢悠悠反手关上门,往里间走去。
室内比外头要暖和不少,楼湛却还是拥着一件大氅,一手提笔写着什么,偶尔咳嗽几声,脸上的红晕极为明显,眸中也带了水光,潋滟不少。
沈扇仪看了两眼,走过去将罐子一放,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只白玉小碗,一边揭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往碗里倒,一边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看看你,都病成什么样了?一个好好的冰美人愣是成了个病美人,楼息成天要我把你直接打晕了带回去,省点心成不?”
说着,将玉碗凑到楼湛嘴边。
楼湛放下笔,接过玉碗,看了看这碗黑色粘稠、气味苦涩又怪异的药,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是毒/药?”
沈扇仪靠在桌前,抱着双手,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是我亲手熬的药,还加了姜汤进去熬,效果肯定不错。喝了喝了,我还赶着去楼府通知一群翘首以盼的人儿你还没死,不用担心收尸问题。”
楼湛憋了口气将药一口喝完,唇角淡淡沁出个笑:“楼息改变不少,你的改变也挺多。说话真是愈发讨打了。一个总编撰官成日往外跑,当真御史台的奏你一本,告你玩忽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