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丫头
瑞叶身上的伤大半都是皮肉外伤,旧伤新伤夹杂一处,看着一道道青紫骇人得很,抹了药油倒好上许多,反是这一年来动辙得咎,先时也不打她,只是饿饭不给吃的,时候一长伤了脾胃,若不仔细将养着,怕落下病根来。
石桂不敢给她吃油腻的东西,专给她炖了粥,炖的米粒开花,刮下最上面那一层粥油来给她吃,让她好好养胃。
瑞叶的眼泪就没断过,再没成想竟还有这么一天,原来的姐妹们都散落了不知往何处去了,她还当这辈子再见不着了,没成想会在漳州遇见叶文心。
石桂给她喂了粥,天天买上一条活鱼,片下肉来打成肉茸加进粥里,慢慢也能加些猪肉猪肝碎进去,还学着穗州人的做法,在里头打一个蛋。
瑞叶先还只能吃小半碗,一天比一天吃的多,一日三餐按时吃上了,再喝药吃药丸,脸上气色也好了,胃也不常疼痛了,秋娘看她好起来便笑:“到底是年轻底子强,再养几个月就能全好了。”
石桂这才问她:“不知道六出玉絮姐姐几个,都往哪儿去了?”她怕触着瑞叶的伤心事,一直不敢提起,到她身上好些,有了起色,这才开口问她。
瑞叶神色一黯,她在丫头里面算是卖得晚的,叶家这许多年的经营,有许多都是家奴,一家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俱都拆开了发卖,妻离子散天各一方,哭声就没停过。
一屋子丫头,除开早就没了的琼瑛之外,一个都没能逃过,跟着叶文心身边的且还好些,或多或少,都有一门手艺,六出会点茶,玉絮会刺绣,素尘梳头点妆是好手,官家娘子差了使唤人,买她们比买旁的更强些。
“六出卖给了茶商,玉絮素尘都是被官家买了去。”至于过得好不过,瑞叶只要想一想自家,也不能说她们定然都过得好。
石桂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既是有手艺的,凡要用她,总不至于太苛责。”至于她们的家人,只怕情状还更不如些,夫妻别离儿女分散,怎么不是伤心事,更不忍去问瑞叶的爹娘如何,拿了块芝麻糖给她,让她去一去嘴里的药味儿。
事儿都已经过去快两年了,要真是见天的伤心,日子也过不下去,瑞叶接过糖去,却不往嘴里
送,此时苦药都是甜的,还当在要苦海里挣扎一辈子,到活不下去了,也就不活了,没成想还能再遇见叶文心。
比菩萨还更管用,慈航引得她上岸,从此就又有了落脚生根的地方,石桂还低落,她先振奋起来,拉了石桂的手:“我原来还忧心姑娘身边没个能照看她的人,姑太太竟都安排好了,等我好些,便给姑太太点灯抄经。”
叶文心给沈氏和叶氏都点了长明灯,石桂拍拍她的手:“你安心养好身子,往后的事儿咱们再做打算。”
瑞叶原来是叶文心的丫头,如今又是叶文心把她赎了出来,就拿自个儿当叶文心的丫头,略能坐起来了,就问石桂寻常姑娘穿的衣裳在哪儿,她挑一匹料子,给叶文心做衣裳。
石桂怎么也不肯:“你身上才好些,怎经得劳累,姑娘如今也不穿这些了。”这话倒是真的,叶文心原来身上哪一样东西不精致,衣裳穿过一季得置新的,茶叶只喝嫩尖尖,帕子用过了就不再用,每双鞋子底下都得刻着花。
可如今的叶文心还穿着旧衫子,裙子上镶一道边就算是有妆饰了,恨不得天天就光梳一条辫子出门,手上这许多事要忙,哪还有精力去管衣裳鞋子好不好看。
“等姑娘回来了,你就知道了,如今她再不爱那些了。”眼睛只盯着女学,只想着救助会,吃住都恨不得在女学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