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合计一回,到底说不明白圣人究竟想不想提审颜连章,若是上了折子,一传阅可不都看见了,圣人若是不想提审,他们就是捅了马蜂窝,这官难当。
可若是不提审,把这事报上去,圣人也一样会看帐,十年之利算出来,这三个咋了舌头半晌说不出话来,若是瞒下,由得圣人追询,这官一样到了头。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便由着里头年纪最轻的出面:“这事儿必得是我扛下,罢官免职,往后也还有指望。”年岁大的免了官,能不能熬到圣人气消还不一定。
年轻的站了出来,年老的便也叹息:“咱们三个能相差几岁,一根绳子上绑着的蚂蚱,一个好了,三个都好,一个不好,三个一齐受罚,推脱不干净的。”
总归都推脱不过了,不如博一个官声,想想上一回圣人罢免的官员,外头总还有人称一声“清流”,三个犹豫了几日,到底把核出来的数字送上了去,折子上写的是“兹事体大,不敢擅专,请圣人明示。”
这案卷送到御案前,圣人捏着卷宗看了许久,夜里便歇在了养心殿,坤宁宫的小厨房,那天夜里破例熄了火,灶上预备着的点心,也散给了宫人太监。
,要密审细审,不许逃脱万一,接得这道口谕,三个主审又犯起愁来,原来三人领差还想争一争主审之位,这个案子磨了加起来有七八个月,早已经连成一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得着口谕,不住揣摩,圣人与皇后这许多年的情分,何况还有一个太子在,这时节提审了颜连章,也还得想着往后怎么办。
颜连章看人倒准,几个女婿哪一个不是得力能干的,三个人苦脸对苦脸,这事儿本来就是着锦衣卫协理办案的,管着锦衣卫的,可就是颜连章的女婿。
圣人下了旨意要细审,派来的人却是案犯的女婿,这事荒唐至极,把这三个弄得一头雾水,留是必得留的,扒了颜家的脸面,就是扒了皇后的脸面,皇后也还罢了,皇后还有三个儿子,圣人就只有这三个儿子,颜家板上钉钉就是皇帝的外家了。
主审接了这案子,头发都白了一片,颜家是必干净不了的,颜连章又滑不溜手,问他钱去了何处,他确是说钱在家里,再问他家里哪一处,他便笑呵呵道:“我兄长的书斋里。”
光这一句,就无法再查,皇后的亲父,太子的外公,这供词送上去,三个人不说乌纱总是难保的。头一天审这一句就又客客气气把人请回狱中,也不是哪个犯人都形容憔悴,叶益清关了七个月,早就不成人样,瘦得脱了形,两只眼睛却亮的骇人。
再看颜连章牢房是打扫过的,里头有桌有床有凳有椅,日日还要挑剔饭菜,对着几个狱卒更是老神在在,倒不像是在牢里,里看到里看到问案,主审已经到了,他还得拿乔,一时说膝盖肿涨,一时说肚里涨气,身子不适,择日再问。
三个主审全无办法,自也有同僚劝告,叫他们万不能逼问的太紧,只看看那几个前辈,就知道下场:“清名固然重要,可总得留得乌纱在,这清名才有用。”
托情吃请的也不是没有,这当口哪里还敢,金陵城里落马的,大多也是收了贿赂,揪出来一锅端了,案情之重,涉案人之广,是圣人也未曾想到的。
这个初春金陵城里的雪便好似化不开,薄冰未破,春寒未尽,丫头们还裹着夹袄,宋家门前车马轿子不断,宋老太爷这回却不是装病就能躲得过去的,圣人特意问得一声,似这样的大案,该怎么办。
这个难题一抛出来,宋老太爷便是想病也不能再病了,说是家事,也又算得上是家事,说是国事,那更是动摇国本的国事,可这问了,他却不知道如何答。
叶益清是必摘不出来的,他咬得这样狠,圣人哪里还能留他,可怜的是一双儿女,叶文澜还未成年,若是真个定了罪,怕得流放,叶文心也不知是什么出路,发卖还罢了,若是没入教坊,再出来可就难了。
叶氏的病一个冬天都不好,尹坤道替她烧了许多香念了百来卷经,她也没能好上些,虽没好,也没坏下去,好的时候还能往老太太院子里头走动走动。
儿子跑了大半年,也没能跑出个所以然来,她便拉了宋荫堂道:“你不必再奔走了。”宋荫堂岂会不知母亲心意,可又知道没个结果叶氏是不会安心的,叶益清她不在意,可叶文心跟叶文澜她却是放在心上的。
石桂后来又跟着春燕却了几回义庄,人不能进去,东西也只能送到门边,回回都要央告,到年节里的时候,厨房裹了一匣子饺子送进去。
去的那一天是年三十,雪花纷纷扬扬,石桂拎了食匣子进去,零星两三个狱卒,正在烫酒暖身,照例是有他们的一份儿,烧白肉跟煎活鱼,他们吃了起来,便不敢石桂春燕进去送吃食。
饺子里头裹得肉馅,肉馅打得紧紧的,拿薄被裹着,东西还有些温,送进去沾着醋,就算过了一个年,这一回叶文心的气色要好上许多,屋里还点了灯,瑞叶抿了嘴儿,对石桂亲亲热热:“姑娘自有了书,人就好起来了,还烦着你下回多带些灯油来。”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