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婆子可不是叶家的下人,给叶文心送了东西,怎么也得还些回去,叶文心扫了琼瑛一眼:“你去预备些东西,总不能白得了人家的。”
既是礼就得按着数回,琼瑛口里应了,还坐着不动,她这不是头一回,又不是签得一家卖身契,石桂张口便道:“冯嬷嬷唤了我过去,姑娘可有什么要带给大少爷的。”
叶家的大少爷就是叶文澜了,石桂这么说半点挑不出错来,捎手带些什么也是有的,叶文心把目光扫到琼瑛身上,看着她的眼光都发冷:“玉絮,你把这些收点了,再回些礼去。”
玉絮应了一声,这回却不再看琼瑛,自个儿把东西提下去,收点了东西出来,捡了一箩儿奶果子枣仁卷子,想着这些不够,看叶文心的意思也得回得厚些,便又作主包了一包雪花洋糖出来。
琼瑛冷眼看着,这会儿连玉絮都不听她的,不敢指谪叶文心,只好把气出在石桂头上,叶文心看玉絮理的东西点一点头:“很好,我记着还炖了梨盅,也给小弟送一盅去,他冬日里嫌火盆热,吃这个润润燥。”
石桂把梨盅儿装在碗形珐琅暖盒里,提着这个往前头去,先送了梨盅,跟着去见了冯嬷嬷,未曾开口先是笑:“冯嬷嬷告罪,姑娘放了我半天假,我家去才来,又给少爷送了梨盅,这才晚了,劳嬷嬷等。”
冯嬷嬷自家独住一间,还有两个小丫头侍候着,两个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一看见石桂就往里报,冯嬷嬷听见石桂回话应了一声,倒没急着开口追究石桂来晚了,冲她点点头,让她站着回话。
石桂自知琼瑛必没说什么好话,她既能在叶文澜跟前上眼药,对着冯嬷嬷更没什么不能说的,冯嬷嬷不开口,她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下首,小丫头添了茶来,她还接过来递了过去。
冯嬷嬷倒没晾着她不接,啜一口热茶,搁到桌上,她长了一张圆盘脸,算得富态,石桂见她几回,都是不曾开口先笑面迎人,光是长相就能算是慈眉善目的。
不论是谁初见她都当她是个和善人,石桂同她没见过几回,可光是叶文心这一件事,再打听得她那三个儿子的“出息”,更不敢小瞧了她,冯家发迹跟叶氏出嫁虽是两桩事,可石桂总觉着这里头有故事,叶氏避开冯嬷嬷的手,寻常连见都不愿意见她,总是事出有因的。
石桂垂头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冯嬷嬷吃茶,她便拿了巾子等着,冯嬷嬷不说话,她就站直了等着,还当自个儿要等多久才能把这下马威熬过去呢,谁知冯嬷嬷搁下茶盏清清嗓子道:“你一向侍候得好,姑娘也喜欢你,可见着你是个伶俐聪明的丫头。”
先褒后贬,石桂一听便知,等着她话锋一转要挑刺儿,哪知道冯嬷嬷竟一个不字都没提起来:“你得姑娘喜欢,能哄着姑娘高兴,当丫头的,便已经称职,可你年岁还小,许多道理,便是听过也还不明白,当丫头可不是听话顺从就好的。”
一句句慢条丝理,一个重音都无,冯嬷嬷说得一口扬州话,又细又软,听着每一句都是向着石桂的,还有些劝慰指点的意思在,若不是石桂早就知道,只怕还真当她是个好人了。
她既开口说了,石桂自然作个洗耳恭听的模样,不仅听了,还满面凝色,一句一点头,同样是作戏,她这些日子在宋家作得还少不成,郑婆子那个就当是热身,这一场才是重头。
石桂还不满十岁,这样的小丫头子,冯嬷嬷见得多了,她哪能想到石桂这身子里还有另一付芯子,见她咬了唇儿细细听着,越发温柔和缓:“我原来也是丫头,从三等到二等,再到一等,当丫头的,光是和顺却不成,主子一时想不周到也是有的,你从中劝解了,才不枉主仆的缘份。”
石桂眨巴了眼儿装着不懂:“我不明白,还请嬷嬷明示。”
她发问了,冯嬷嬷脸上的笑意就更深,屋里头不知何时只余下她跟石桂两个,那两个递茶送水的丫头退了出去,半掩了门站在落地罩边。
“我们姑娘自小千娇万宠的养到大,皇家要选妃,不能不送选,凭着姑娘的才貌,真个嫁个凡夫庸人,可不辱没了她。”冯嬷嬷一面说一面觑了石桂的脸色,看她一张脸儿懵懵懂懂,心道这丫头还小,这么着告诉她,她也还不明白。
“咱们姑娘那是投胎出来就要当凤凰的,这你可明白了?”冯嬷嬷许多年不曾作这小儿语,若不是要用到石桂,哪里会跟个小姑娘说这些。
瑞叶是个硬骨头,性子直又跟叶文心打小一道长大,说动她是不能够的,琼瑛倒是个肯办事的,却偏偏不是个能办事会办事的。
叶文心这个性子,说得好听了,叫千金小姐难免任性,说得难听些,便是头犟驴,认准了什么就不松口,看着纤纤弱质,骨头却跟她姑母一样,叶氏的骨头都折了,可到了叶文心,却不能打折了她,得好好护着,由着她这付性子,好好送进宫里头去。
石桂点了头:“就是戏文里说的那些个,神仙妃子。”旁的她也想不出来了,光这一句就让冯嬷嬷夸奖一句,眼角泛起细细的涟漪来,对着石桂很是和蔼的一笑。
“你既投了姑娘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