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只见着一斑,不知全豹,吮了卤汁儿,郑婆子又炸起猪皮来:“打了霜的菘菜用这个一炒,比那佛跳墙还更鲜,你等会子去叫葡萄,咱们娘仨个一道吃顿饭。”
猪皮一碰着火“滋滋”响个不住,到微微起焦了,石桂挟起一片来,顾不着烫嘴就咬,一口咬了满嘴的油,香得扑鼻。
石桂一面咬着一面去叫葡萄,葡萄正在院子里头喂鸡,庄子上头送来的锦鸡,叶氏赏了钱姨娘一对儿,再是锦鸡也是鸡,太太赏的就得好好养着,一院里头只有葡萄在厨房养过鸡,这差事就派给了她。
见着石桂来了,把那瓷罐头往她手上一搁:“这两只要是能宰了吃就好了,养得再肥,既不能拔毛,又不能吃肉,有甚个用处,你看看,比人还自在些呢。”两只锦鸡抖着马神气活现的在院子里头踱步。
“什么稀罕东西,也就是一身毛好看,我们姨娘本就睡不实,这东西还爱叫,天一亮吵得一院子都睡不好。”葡萄看着这两只鸡,就恨不得下锅炖了吃,反手捶着腰,嘴上直抱怨。
石桂笑一回,院子里头的猫儿狗儿,可不是比人自在,替她清了食槽,续上清水,邀她:“干娘叫咱们去吃饭呢,姐姐告个假罢。”石桂一提,葡萄就满面难色:“姨娘这儿离不得人。”
石桂知道她是推脱,钱姨娘再离不开人,也是木香松节的事,哪轮得着葡萄凑上去,石桂溜她一眼,半真半假的叹:“那也好,才炸的猪皮,全便宜我了。”
葡萄一听有炸猪皮,眼睛都亮了,钱姨娘怀身子之前就不碰荤的,肚子越大越不吃荤食,一院子都跟着吃素,倒跟叶氏院里一样了,石桂葡萄两个都是肚里没油的,郑婆子的厨房里又不缺这些,吃不吃是一回事,分不分过来又是另一回事。
前头办宴,钱姨娘处也分着几样大菜,她每样略动一筷子,一口也吃不进去,摆在桌上到放凉了才能赏出来,再好的东西,轮着葡萄也没几口能吃,还不如就往郑婆子那儿去热的。
葡萄立时把那青瓷罐头搁到屋里,告了一声假,拉了石桂的手往厨房去,郑婆子一看她来,笑得一声:“钱姨娘那儿豆皮是有的,猪皮可有?”
那自然是没有的,葡萄只当进了院子能有多少好东西吃,点心管够,可这肉一碰都碰不着,肚里还是闹饥荒,葡萄身子挨过去,手已经抓了块猪皮,指尖烫得通红,一面吹气一面咬,这一口油咽进去长长吁出一口气:“还是干娘疼人。”
两个你吃我拿,一盘子炸猪皮还没下锅炒青菜,就叫吃了大半,郑婆子等葡萄再伸手的时候拍了她一记:“蝗虫似的,还有菜呢。”
吃着饭就说起各房的事来,钱姨娘处无事可说,无非又是叶氏赐了些甚个东西玩物吃食下来,葡萄一面吃一面念佛:“保佑姨娘生个小少爷出来。”
大房二房论起儿子来一边一个,女儿这头多一个,却是庶出,甘氏可劲的折腾,不过就为着她更得宋老爷的心,要是这一房再多个儿子出来,
郑婆子却“哧”了一声,伸着油乎乎的筷子点了葡萄一下:“说你蠢呢,她要是生个女儿,那才好。”
葡萄不解意,眨了眼儿:“生女儿有甚个好处,前头都有两位姑娘了。”再生个四姑娘出来,又不是嫡出又不是儿子,有什么用处。
因着是霜降,郑婆子还烫了酒,浸的今岁新菊花,去去秋日里的燥,一面吸溜一面道:“生个儿子,老太爷自然欢喜,太太可就不一定了。”
石桂还挟了猪油渣青菜,菜叶儿裹了猪皮,嚼得满口生香,咽了口水道:“大少爷都十七了,明岁就要科举的,太太总犯不着为这个置气罢。”
郑婆子吃了个爆肝,才送来新鲜的鸡,宰了七八只,剖出来的心肝肠子上头嫌弃腌脏不吃,全便宜了她一齐在油里爆过,撒上些盐又香又嫩,她嚼了一个饮上一杯:“你才进院子多久,咱们太太说不管事,哪一桩不在她眼皮子底下。”
石桂进上房的日子还浅,叫郑婆子这么一说,倒不敢妄言了,郑婆子摆了这么一桌,一大半儿还是为着她,能留在叶氏房里,往后升上去,怎么也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