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是二房的夫人,叫她拉起来这样打量,怎么不尴尬,只面上带笑,作个羞涩模样不搭话。
老太太冷了脸:“看你这脾气,也是要当婆婆的人?”跟着又看宋之湄:“之湄既病了,就好好养着,前儿还人参茯苓的养着,怎今儿就能下地了?”
宋之湄涨闻言面上一红,却立时就垂了头:“劳伯祖母记挂着,我养得了几日,身上松快许多,来给叶家妹妹见礼。”她还年长些,却放低了姿态,说得这一句,宋老太太便轻轻揭过,不欲再提。
甘氏赌的就是老太太再怎么也不能当着外客的面罚了之湄禁足思过,只要这会儿不罚,过了也不会再追究。
挨上前去咯咯笑一声:“还不是托了老太太的福,煎的药怎么也咽不下,我又着急又上火的,好嘛,嫂子送来的药才碰着嘴巴就好了大半了。”
她愿意唱戏,也得有人愿意看戏才是,老太太头一个就不愿意听:“既这么着,改明儿你嫂子也不必管家了,干脆张了幡,卖仙药去,保医百病,药到病除。”
甘氏面上带笑不搭话,把女儿往前一推:“你们姐儿几个亲近亲近。”一面说一面推着女儿往前,叶文心赶紧让一让,宋之湄就挨着她坐了下来。
老太太再不喜欢她,也不能当着叶家人下她的脸,只问叶文心在家都做些甚,读不读书:“我记着十多年前,那地儿就时兴女儿家也要读书,过得这些年,只怕此风更盛了。”
叶文心字兰章,能取这样的字号,除了花中四君子之说外,便是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官家女儿合在一处读女私塾,她的文章就是最好的。
叶家就办了女私塾,除了官家女儿还有盐商家的姑娘,南边学风昌盛,倒还是托了办女学的福,贫人女儿也学字识书,富户就更必不说了。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森;终生之计,莫如树人。一树而百获非教化之不可得。”叶文心自进了门,便是个温文淑女的模样,谈到学风女塾,竟满面光华,好似换了一付模样。
她说旁的,宋之湄还能接口,说针线说衣饰,哪怕说到管家理事,宋之湄手上的盘算功夫比寻常的管事娘子还更利落些,可说到读书一道,甘氏自家不识几个大字,宋望海历来不喜女儿家多读书,到了她这里,也跟着余容泽芝一道读过,若说多有才华,那便够不上了。
甘氏眼儿一睇,笑得一声:“姑娘家还是庄静些好,平素针黹女工,再学些理家管事,操持家业才算立身。”老太太若是喜欢姑娘家读书,宋家几个女儿早就学起来了。
甘氏是度着老太太不爱这些方才开口,叶文心一听,倒收起颜色来,反是宋老太太回护了她:“不明理如何理事?一家一国都是此理。”
甘氏叫这么一噎,竟还能回话:“老太太说得是,到底是我们见识浅,比不得老太太,口里说的就是圣人言。”
宋之湄轻轻笑一声,拉了叶文心的衣袖:“我听说扬州也有办女学的,只恨金陵没有,若是有,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她听得话音就知道这位叶家姑娘好学,心里不以为然,来的时候却得了甘氏的提点,同这一位交好,比那些个陈家小娘子,有用的多。
自重阳宴会之后,跟陈家姑娘倒是通过信,还彼此送过些荷包绣件,可陈家族人众多,地方狭小浅窄,自陈阁老致仕之后,家族里也没能出几个位高的,子子孙孙住在一处,这会儿又没大节,陈家姑娘想要单独请客再不能够。
这母女两个一唱一和,马屁拍得肉麻,石桂却在外头听出些旁的来,叶家这位姑娘,倒有些意思,到了此地这样久,不说女子读书,只往学堂门口立一立,就叫姚夫子撵了出来,还要拿水洗地,偏是这个小姑娘口里,竟能说出这般道理来。
几个人说着话,没等到宋荫堂,倒把宋敬堂先等来了,人还没进门,老太太脸色便不好看,她扫一眼甘氏,见着她眉梢一挑,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宋敬堂进门先请安,立在廊下,等着宋老太太叫他进去,丫头都飞了眼色,里头的更不必说了,石桂还是头一回见着宋敬堂。
若说样貌,两个倒是有些相像的,可宋敬堂分明是弟弟,却垂眉敛目,老成持重,反是宋荫堂和风细雨,笑意满面,一个是十月里的冻霜,一个是六月里的暖风。
宋敬堂在帘子外头规规正正作了个揖,甘氏久等儿子不进来,自个儿掀了帘子,一看他还在整衣冠,一口气儿都差点没吊上来。
宋敬堂没回乡去,是真的卧床不起,老太太回来,他还请罪,二房一家子,只有他为了宋思远这位伯父吃了一个月的素,连生病的时候也是一样清粥小菜,面颊都凹陷下去。
他肯守这礼,宋老太太心里自然高兴些,看在他的面上,倒把那问罪的心思淡了去,可甘氏怎么也不该打这个主意。
宋敬堂衣冠端正的进了屋,先给老太太行礼,甘氏不住拿眼儿去打量叶文心,她侧了脸儿,眼光都不投过来,拉了儿子的手道:“这是叶家表妹。”
宋敬堂哪里敢看,名分上是表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