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等宋荫堂走了,这才吐吐舌头:“也就是大少爷性子好,要是换了那一个,还不把这观门都给拆了。”
雪狮子是老太太养的狗儿,怎么跑了大半个园子,到了静中观来,石桂觉着奇怪,繁杏却叹一声:“太太这两日精神不好,回去可不许露一句。”
木瓜上回漏出一句来,说甘氏就是捏着这个,让老太爷发了脾气,说大少爷有成佛证道的心。
繁杏不说,淡竹却爱唠叨,回去了就把这尹坤道跟千叶的事儿说了个囫囵,原是打小就在宋家当供奉了:“说是尹坤道捡了来的,就跟着修道,一年都不出门几回,关得比绣楼里的姑娘还严实呢。”话里话外都是她在宋家且好过,若不是尹坤道拾了她,不定落到哪里去。
在静中观门前遇着宋荫堂的事,叶氏到底知道了,难得抬了抬眼儿:“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了老庄,那是最易移性的书。”
跟着就打发了儿子出去辞青,叫他邀上几个同窗,一道往栖霞看红叶去,备了一桌子细巧果食,叫厨房现炸了糕点果子,让小厮拎了食盒跟着。
甘氏为了这个又生一桩闲气,宋敬堂也是一道读书,这事儿竟没邀了他,往老太太跟前诉苦:“嫂子也太见外些,总归是兄弟,就这么不亲近不成?”
她也非为着让儿子跟着,两个打小就比,宋荫堂还事事压过一头,自个儿的儿子自家知道,宋敬堂也并不愿意跟这个“堂兄”走得近,一门里出来的,上学放学却不一道走,学堂里也各有圈子。
老太太懒怠理她,宋望海跪着请罪的事儿,她还没消气,抬了公事出来挡罪,若不恕了他,倒成了是母亲不慈,老太太生咽下这口气,正没发落处。
甘氏送上来,她也不客气:“这是哪个不亲近哪个?我可知道阿官上学都等着敬堂,兄友弟恭,当弟弟的眼里没人,还要作哥哥的贴上来不成?”
将甘氏骂得又红了眼圈,金雀扶着甘氏出来,替她鸣不平,甘氏却长长出一口气,老太太真肯骂她才好,到真寒了心,连骂都不骂了,二房才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夜里宋望海到她屋里来,甘氏歪在榻上一声冷笑:“你怎不去鸳鸯馆,到踏了我这冰冻天地来了。”
宋望海也知道她这几日必然要受气,伸手上去搂住了她,把她往怀里一揉,贴脸就要香她的面颊,叫甘氏伸手一挡,长指甲刮在脸上,甘氏赶紧去看他的脸,又啐一口:“老不正经的东西,儿子都要讨媳妇了,你作这贤孙模样哄我作甚。”
宋望海站起来冲着她就是一揖:“苦了夫人。”
甘氏伸手拿了榻边的小软枕头砸过去:“你也知道苦了我,儿子要议亲,女儿要论嫁,非这当口惹着伯娘。”
凭着宋望海的官位,跟她们这一房结亲的,再高也高不过五品去,眼睛珠子似的之湄低嫁了去,余容泽芝这两个小妇养的,倒能配高门,甘氏心里怎么咽得下这一口气。
宋望海结实挨了一枕头,长长出一口气:“若能忍,我自然忍了。”死了十来年,还是亲生的,那一个说同他是夫妻,可老太太老太爷手里的东西,漏出来的都在她手里捏着,还拿他当个外人。
甘氏伏身趴在枕上呜咽,宋望海抚了她的背:“且忍忍,快二十年都忍过来了,再等两年。”哪个知道宋老太爷这样高寿,也不知道要活到几岁才肯撒手。
宋望海抱了甘氏:“你才是我正头娘子,等那两个老的没了,这些还不全是之湄敬堂的。”甘氏反手拢住了他的脖子,头靠在宋望海肩上,若不是这一句,怎么能忍二十年。
☆、 收用
甘氏脸贴着丈夫的衣襟,手指轻轻刮着他的襟前绣的竹子花纹,心里空落落的,头挨不着脚踏不实,止不住的发冷,这些年来,她早就知道这个天天对她甜言蜜语的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头。
她未嫁时,也是个温柔小娘子,甘家虽是商户,却是几代积蓄,也供了子弟读书,想写科举的路子,却只考到秀才就再也上不去了,在家里她也是娇养的女儿,甘家跟宋家就住在一条街上,若不是甘家富,宋家怎么肯同甘家走动。
甘夫人只得这一个女儿,倒有两个儿子,甘氏是小女儿,从小受尽宠爱,吃的穿的用的,比寻常官家小姐还更好些,宋望海的亲爹就是个举人,不靠着哥哥提携,哪里能在乡中翘了腿儿当老爷,攒下这份家业来。
俞氏一向喜欢甘氏,说她性子温驯,是个能持家的,打小就存两家结亲的意思,丈夫是个举人,又不肯当芝麻小官,要去结高门的媳妇,就怕儿媳妇进了门眼高于顶。
两家就隔一道墙,这话甘夫人听了十来年,早就认了真,两个还悄悄换过了信物,说定了要当儿女亲家,俞氏这一点想头,从小就没瞒着儿子。
甘氏生得明媚,性子又温和,两个打小一道,也捉过蝴蝶摘过花,宋望海还爬过假山替她摘风筝,柔情蜜意,你来我往,换过帕子结过同心,只当这辈子良人就在隔一道墙的地方。
甘家还说了,送出去的嫁妆,从甘家吹打着出门,绕半个城,再抬进宋家,风